慕瑾桓黑眸宛如一汪幽深的冰井,最深处是浓郁的化不开的暗色,但最外层却是只为南湾展露的温和。
下颚紧绷,手臂揽着女人的肩,轻声哄着,“湾湾,你再想想,不着急。”
南湾始终都低着头,早已散乱的长发倾泻,让她整张脸都被挡在阴影里,旁人看不到她的神情。
只是能清晰的感觉到她的声音越来越低,越来越沙哑。
约莫半分钟后,她继续说,“余清露给我喝了一杯茶,她也喝了,里面不知道加了些什么,我全身都没有力气,是被她拽着倒在地板上的。”
那一瞬间发生的太快,快到她根本没有反抗的余地。
她好像都不记得,那把匕首是怎么出现在她手里的,等到醒过神来,刀尖已经插进了余清露的身体里。
不断涌出的鲜血,将她本就涣散的理智击打的溃不成军。
除去这些碎片似的记忆,在脑海中挥之不去的,只有余清露那……带着荒凉、解脱的笑意。
是职业的本能驱动,审讯警察眯着眼问道,“既然你们都喝了茶,为什么只有你浑身无力,被害者却有力气拉动你?”
警察说完这些话后,感觉到一道隐着暗色的目光扫了过来,忽然意识到了什么。
轻咳了两声,松了松警服的领口,换回平和毫无攻击力的语气,重新问道,“我的意思是,慕太太您可以再说详细一点吗?被遗忘的细节,往往才是案情的关键线索。”
南湾的右手被坐在身侧的男人握着,那力道有些大,还肿着的手背很疼。
低沉的嗓音响在耳侧,“湾湾,别怕,我在这里,可以慢慢想,没有人逼你。”
她知道所有人都在等她解释,等她为自己辩解,可是她真的想不到还有什么了。
睁着眼睛的时候,余清露临死之前笑着看着她的模样,总是在眼前闪过,即使审讯室里开着明亮的白炽灯,那一幕一幕依旧如同魔咒一般。
于是,她试着闭上眼睛,却依旧是满目的血红。
脑袋里嗡嗡的响,似乎还能听到九九哭闹的声音,南湾不知道应该怎么办才好。
双腿慢慢抬起,脚踩在沙发上,头埋的低低的,身体缩成小小的一团,不停的往温暖源依偎。
声线极低,似是喃喃自语,“那把匕首……是我、是我刺进……唔……”
‘余’字还未来得及出口,下巴便被一股力道托起,下一秒,清冽的薄荷味窜进鼻息,男人温热轻柔的吻,将她剩下的话全部都封印在喉咙里。
唇瓣碾磨之间,夹着数不清的情绪,丝丝绕绕将她包围。
南湾怔怔的任由他亲吻,涣散的目光越来越模糊,那是眼泪在作祟。
她不太清楚自己是在害怕什么。
是害怕独自一人去那看不到光的监狱,还是害怕和他分离……
慕瑾桓大掌托着女人的小脸,唇舌轻轻地氤氲过她的唇瓣,似在描绘一幅珍贵的画作。
在警察目瞪口呆的注视下,他旁若无人的亲吻着怀里的人。
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在,那看似缠绵悱恻实则催人落泪的相拥亲吻,所以,没人发现慕瑾桓颤抖的眼眸。
……
等候大厅。
警局局长黑色的皮鞋消失在门口,然后那间休息的门被关上,隔绝了刘安的视线。
很想装作若无其事的模样,却怎么都无法缓解四肢的僵硬,用力的掐了一把大腿后,才把茶杯端了过去,“太太,您要喝点热水吗?”
南湾坐在沙发上,虽然微微低着头,但脊背却挺得笔直。
凌乱的长发已经被慕瑾桓整理过重新绑好,只是还有几缕碎发散在额前,耳边也有一些。
刘安站在她的斜前方,能清晰的看到那张美丽脸庞的苍白,不知道是根本就没有听到刘安的话,还是在想其他的,并没有给予刘安任何回应。
一直以来,刘安见到的,要么是醉眼迷离烟视媚行的南家落魄三小姐,要么是眉眼清淡疏离的冰美人,或者是温婉美好如沐清风的慕太太。
只是,他从未见过,这样脆弱的仿佛风一吹就会散开的南湾。
似乎旁人说话的声音大一点,产生的声波都能伤害到她。
于是,刘安不再说话,静静的守在旁边。
约莫五分钟后,沙哑的声音响起,“九九还在哭吗?”
“太太您别担心,”刘安很快反应,恭敬的回答,“我刚打电话问过,已经送到家,有慕医生哄着,吃过奶粉之后就睡着了。”
他说完这些话之后,等候室大厅里再一次恢复了寂静。
十几个警察整齐的站在不远处,目不斜视,等待着上司的命令。
……
不知道过了多久,一双看不出原本颜色的皮鞋进入视线,南湾知道,那是慕先生的。
“先换衣服好不好?”
低沉的嗓音响在头顶,然后,她的脸颊被男人温热的掌心捧起,轻柔的吻落在眼角。
慕瑾桓英俊的五官带着温和的笑意,目光宠溺的凝着她,哑声轻哄,“如果我们就这样回家,可能会吓到孩子。”
南湾微微仰着头,虚无涣散的目光慢慢有了焦点,于是她看到,那双深邃似海的眼眸里,只有她的影像。
在警车上的时候,这个男人耐心的擦去她手上的血渍,除去凝固在指甲缝里的暂时没有办法,其它地方只要肉眼能看到,他都帮她擦的干干净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