露莎知道这样已经仁至义尽,虽然心里十分难受,但是没有资格说什么,只能落寞的点点头:“是,我听从你的安排。”
蝰蛇笑了笑:“其实我准备好一份大礼,这是送给所有荒野的大礼,你跟我一起见证这个时刻好吗?”
露莎恍惚间点点头。
这时一个红衣教士走到他身边:“这里面或许会残留线索,为避免神域里善于追踪的猎魔师追查,我们是不是应该把这里一把火给烧了?”
“不,不管怎么说,是生活五年的地方,我想把它留下来做个纪念,至于神域里的人就不用担心,我不会犯这种低级错误的。”
蝰蛇带着众人踩过无数神域士兵尸体,最终乘坐准备好的兽车队伍,从沙洲营缓缓地离开了。
露莎经过云鹰的杂货铺时,有一个小女孩站在门口,她的衣服破破烂烂都是补丁,却有一双湛蓝无暇的眼睛。
“蓝,请转告云鹰大哥,我要去别的地方,让他不要替我担心。”
小女孩愣愣看着这支队伍远去。
…………
天色渐晚,残阳如血,沙海泛着波涛,荒山如刀削斧凿。
露莎跟随蝰蛇走到一座高高的岩质荒山上,从这里远远地眺望过去,前方视野一马平川,血红黄昏染红半边天际。
她若能拥有云鹰一样目力,那么她就应该能看见在视野尽头,有一条非常清晰的金色长线,犹如黄金般在地平线闪闪发亮。
不是火烧云,不是海市蜃楼。
这就是神域的长城。
露莎不知道养父为什么要带她来这里,但是露莎非常懂事,她并没有多问,她知道蝰蛇做任何事情都是有原因的。
这个时候一团灰雾迅速飘过来,当凝聚在一起的时候,从里面跳出一个人影,她刚刚出现就踉跄一下,几乎站立不稳,立刻半跪在地上,满脸都是凝固的血迹,看起来应该受伤不清,但却好像浑然不在乎,喘着粗气说。
“办妥了!”
露莎认出她。
此人不就是蝰蛇身边非常神秘的幽灵么?
此刻,她的头巾口罩都没戴,青丝毫无拘束披散肩头。
露莎三年来见过她的次数屈指可数,这是第一次见到对方的真面目,没有想到此人竟然是个女人。
蝰蛇扶她一把,顺手把把脉搏,漆黑眉毛微皱,从怀里取出一个药瓶,“你伤的不轻,服下这个。”
从这个不苟言笑的女人,犹如深潭死水的眼睛里,突然泛起一种充满生机的波动,她微微抬头看着蝰蛇,旋即微垂眼帘,默不作声将丹药给服下了。
“这次又辛苦你了。”蝰蛇高大身影站在夕阳里,犹如一尊雕塑般坚毅,只是语气里有几分责备和歉意:“这些年你为我做的事情已经够多了,只是为报当年的救命之恩已经绰绰有余,我有预感我这种人下场不会太好,你现在可以选择离开,去过自己的生活,这是为了你好。”
幽灵垂下眼帘又重新打开,从眼睛里透着一种无声的决然与坚定:“你明白的,我跟着你,不止是报恩。”
露莎没有什么人生经历。
可她已经看出来,这个叫幽灵的姐姐,其实是深爱着蝰蛇养父的,虽然她看起来不善言表,但是那种感情就算是旁人都能感觉出来。
蝰蛇感觉不到吗?
他当然感觉得到,但他没有什么表示。
蝰蛇很清楚自己是什么人,他永远无法给人任何承诺与未来。
露莎想到这里,她心里产生一种难过感觉,她似乎想起流离风。
这两个男人某些方面何其相似啊,可他们身上到底背负着什么呢?
蝰蛇默默闭眼仔细的感受,从神域里吹出来的风轻轻吹拂在脸上,让他恍惚间回到孩童时期,那是一次银月堂妹在苦修后的黄昏,共同爬到山顶里荡着秋千看夕阳,他们都很开心。
那段岁月是他最快乐的日子,相信也是银月那个丫头最快乐的日子。
只是开心日子永远都是短暂的。
可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一切都开始变化了呢?
诸神想将一切禁锢他们所画出来的圈子里面,可是总有些东西永远禁锢不了的,比如这风,比如这心,比如梦想与责任。
神并非万能的。
他们不可能掌控这个世界的一切。
正因为神并非万能的,所以他们并非是真的神。
蝰蛇永远忘记不了父亲失魂落魄、痛苦内疚、终日酗酒的表情,他眼睁睁看着父亲从一个强大的捍卫者,一步步走到诸神的对立面,他也眼睁睁看着昔日骄傲又快乐的银月,变成一个满心仇恨,只想复仇的陌生人。
是的。
他看到太多太多荒唐而又真实的事情了。
从那个时期开始,蝰蛇意识到自己的责任。
哪怕会因此背负罪恶与诅咒,哪怕会因此陷入万劫不复,哪怕会承受难以想象的痛苦甚至是失去生命。
可有些事情总有人要去做。
有些使命永远不能逃避。
人不是家畜,人不该被圈养,人类必须站起来,人类必须走出来。
当然圈养生活过得太久,突然被释放出来,总会有些不习惯,可如果这是唯一能改变这个世界的办法,就由他来拉开这一切的序幕吧!
蝰蛇重新睁开眼睛的时候:“天黑了。”
露莎远远望去,夕阳完全收敛沉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