韦刺史当然不会这么轻易就倒下。
他折返回长安的大业还没有完成呢!
所以,在蕃坊里晕眩了小半个时辰,他悠悠转醒,便独力爬起来走了出去。
既然说服不了崔蒲放手,那他就只能走其他路子了!在刺史府的书房里思虑了许久,他决定还是向长安的太子求助。便又挥毫写了一封厚厚的信命人送到长安去。
只是,接下来的事情还是大大超出了他的预期——
就在韶州知府的断定落下帷幕后不久,韶州内部就涌现出无数被这些假药坑害了的百姓。大家纷纷上书状告韦五郎君一行人,大哭自己的不幸。甚至,直接有人把奄奄一息的病人给抬到了府衙门口!
韶州知府迫于无奈,只能将状子都收了,再向崔蒲求助,请他尽快送几个大夫过来帮助百姓们治病。
崔蒲则将此事书面告知了韦刺史,最后还加上一句:“下官只是广州知府,也只敢管广州府上下的事情。超出这个范围之外的下官可不敢插手。可是现在,既然是兄弟州主动提出请求,那么韦刺史您觉得下官该怎么办?”
即便只是看着他送来的书信,韦刺史还是脑补出了崔蒲说这话时得意洋洋的眼神——你再拦呀你再拦呀!现在别人主动求到我头上来了,我看你还拦不拦得住我们!而且,你不是说只是一个例外吗,可是现在韶州上下一次性出现了上百名受害者,你确定他们都是那一批假药的受害者?这话说出去谁信!
韦刺史又觉得眼前开始发黑了。
可是,人命关天的大事,他能拦吗?他要是拦了,那见死不救的罪名就落到他头上了!他这个刺史还怎么做下去?
“让他去!”最终,他只能咬牙切齿的道。
与此同时,他也在考虑着,要不要自己也往韶州去一趟?就说是去查看案情的具体进展好了。顺便,也去看看被关在牢里的韦五郎君一行人,再和韶州知府关起门来谈谈心。他就不信,岭南境内的所有知府都和崔蒲一个德行!
这个计划很快成行,他第二天就开始叫人安排行程。
但就在他准备出发的前半个时辰,无数的私信跟雪片似的飞到他眼前。他拆开一眼,差点又晕了过去。
韦刺史夫人现在已然是惊弓之鸟。一见韦刺史如此,她就开始浑身颤抖。
“老爷,怎么了?”
“你这个无知妇人,你和你娘家那些兄弟们可是要害死我了!”韦刺史反手差点就想扇她一巴掌。但巴掌在距离韦刺史夫人只有约莫一寸的距离时停下了。
他改为将那几封信一股脑的扔到她脸上:“你自己看!看看他们都干了哪些好事!”
韦刺史夫人连忙将信捡起来,展开一看,顿时也脸色惨白。
“老爷,这……怎么会这样?胡说,他们肯定都是胡说八道!他们只是为了迎合曲江张氏,所以才故意编故事陷害咱们,五郎他们肯定不会做出这种事的!”
可是,这种话再也说服不了韦刺史了。
他只是冷冷看着她:“你的兄弟做出来的事情,你们自己想办法解决吧!我现在是自身难保了,我现在谁都不管了!”
“老爷,您不能这样啊!现在除了您,还有谁能管他们?而且,福州、建州、汀州、漳州这些地方的知府既然都给你来信通知你这事,那分明就是在等你示下。只要你说句话,他们一定会把事情给压下去的,就和泉州一个样!”韦刺史夫人连忙大叫。
“你这是在逼我违法乱纪!”韦刺史冷冰冰的道,“泉州那件事我不知情,给你们做了帮凶就已经犯下弥天大错了。我要是再接着那么做下去,那就真对不起圣人对不起百姓,更对不起我京兆韦氏的满门先烈了!所以这种事,我不会再做了!甚至,我还会给圣人上一道认罪书,自请惩处!”
事情既然已经扩大到了各处,除却广州外,各地的百姓们都纷纷群起告状,也就是说事情已经到了无法遏制的状态。现在官府再强行施压,也只能激起民愤,让百姓们的反抗更加激烈而已。到头来,事情会闹得更大,到时候于他的名声更不好!
所以,他现在及时断腕,或许还能将事态给扭转过来。
想明白了这一点,他也就不急着出门了。
赶紧又将出门的衣裳给脱了,他再次执笔,继续泼墨挥毫。
崔蒲那边,继韶州之后,福州、建州、汀州、漳州各处的知府很快也向他们发来求助信,请慕皎皎赶紧安排徒弟徒孙前去援助。
这一次,韦刺史答应了。不止答应了,他还答应得特别爽快。除此之外,他还又派出四支分别由十个士兵组成的小队给他们:“这些人带着路上用吧!到了地方,要是有刁民胆敢对大夫动手动脚,就让他们出手!”
可真是为前去支援的大夫们想得格外周到呢!
这样的好意,崔蒲不能不领情。
而等这些人离开后,韦刺史又换上一身半旧不新的常服,翻身上马,也从远道近去下面各个州查看情况去了。
“这老头子倒是精明!”得知消息后,崔蒲又不禁恨得咬牙,“演了这么一出,至少下面的百姓们就能暂时被他蒙蔽了。朝廷看在他如此辛苦安抚百姓、挽回损失的份上,肯定会对他从轻发落。”
当然,前提条件是他把韦五郎君一行人往死里罚。
他坚决相信,这个人做得到。
慕皎皎也叹道:“这个人吧,平日里看起来没什么智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