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李东生没有办法,说:“大姐啊,我们这次来对你家的情况进行走访,前面的所有项目你都已经认可了,但你不签字的话就有些不讲道理了吧。
而且,我们这次的走访,并不是来认定你们家是否还是属于贫困户的,而是确认你们家现在的实际情况的。
你不配合的话,我们后续的帮扶工作可是没有办法继续下去的。”
同行的村干部也帮着李东生劝说着,费了好大的劲,才让那妇女十分不情愿地在走访调查表上按了一个手印。
用了近一个小时,第一家贫困户的走访工作终于完成了,李东生陪着笑脸跟贫困户道别之后,满脸疲惫地躺在了轿车的座椅上。
吴光良说:“李县长,这家的情况看起来也不是很差嘛,他们家这样的条件也算是贫困户?
我觉得你们划的贫困线标准是不是太高了点啊?”
李东生搓了搓脸,说:“在上级部门精准扶贫的要求下,精确识别谁是贫困户,这是精准扶贫的前提。
上面要求通过有效、合规的程序,把谁是贫困居民识别出来,并制定了‘县为单位、规模控制、分级负责、精准识别、动态管理’的总原则。
但是,在目前的管理机制上,根本无法对所有农户的收入情况做到完全的掌握,甚至连村干部都只能了解个大概。
所以,大家还是只能以非常原始的工作手段,开展到村到户的贫困状况调查和建档立卡工作,以及群众评议、入户调查、公示公告、抽查检验、信息录入等工作。
可是,每个县的脱贫任务数量是确定了的,而当时贫困线的标准为每个家庭成员的平均年收入在三千元以下。
按照现在的劳动力水平,任何一个拥有劳动力的家庭,都能够轻松地达到这个标准线之上。
由于县上是把脱贫任务指标下发到每一个村子的,如果一个村子里符合标准的贫困户数量不够,为了完成这个脱贫指标,就只能私下把贫困线的标准放松一点,把接近贫困线标准的家庭划定为贫困户,这样做也是得到县里默许的。
因为近几年上面对扶贫工作比较重视,所以,以前有些部门为了早点完成任务,就直接向这些贫困家庭送钱送物。
而且,在很多面向基层群众的扶持政策上,也都会优先向这些贫困家庭倾斜。
这样一来,整个村子的群众都看到了当贫困户的好处,这贫困户的指标反而变成了一个大家都想要的香馍馍。
对于一个实实在在大家都看得到的利益来说,头上顶着一个贫困户的帽子也并不是什么很为难的事情,甚至还成为了一些人炫耀的资本。
可是,每个村子的贫困户指标只有那么多,显然不可能每家每户都享受到贫困户的待遇。
于是,一些群众就想方设法,把家庭里的青壮劳动力分出去,这样一来,剩下的这些只有老弱病残的家庭户,才能够与贫困户的标准沾上点边。
就像刚才那家人吧,那个帮扶对象是患有心脏病,但实际上也并不严重,根本不会影响到她的日常生活。
以她的身体状态,只要不做重体力劳动,喂点鸡、鸭,做点家务是根本没有问题的。
可是她就拿着医院的诊断证明,说她什么活都干不了,根本没有任何收入,没有收入当然应该被划为贫困人口了。
指标只有这么多,其他那些认为自己家庭情况比她家更差的就说,她的男人在外面打小工,一天都要挣一百多块钱,一年只需要打两个月的零工,还不算地里的收成,她家的平均收入就在贫困线之上了。
如果她家只有两口人的话,家庭收入只要达到六千元以上,就不能够评为贫困户。
可是,她女儿虽然已经嫁出去了,日常生活、吃住也早就已经跟着夫家在过,但就因为嫁在本村,当时也没有把户口迁走。
所以,她就说她女儿患有乙肝,并以女儿患病失去劳动力也没有收入,而且需要长期吃药为理由,来申请贫困户的指标。
这样一来,家里三口人,全靠她男人打点小工挣钱,原本六千以上的年收入就可以脱贫的家庭标准,因为多了一个‘失去劳动力’的人口,就变成了至少需要收入一万元以上才能脱贫。”
吴光良目瞪口呆地说:“可是,他男人打点小工一天有一百多元的收入,最多也只需要三个月就能够达到脱贫的标准啊?”
“打小工并不是固定的工作岗位,这里一天那里一天的,谁知道他究竟挣了多少钱?
只要存在暂时无工可打的情况,她就可以说她男人今年打小工的时间没有达到三个月,我们总不可能每天派个人去看着她男人挣了多少钱吧。”
“这个……好像是不太现实。
不过,我刚才也看了一下他们家的情况,旁边喂的那些鸡、鸭都应该是她家的。
哪怕她们把你们送的那二十只鸡苗都养大,按照现在土鸡至少要卖二、三十元一斤的标准,一只就是一百多,光是卖掉这些鸡也应该有三千多的收入吧?”
“她们这种粗放的养殖方式,鸡苗哪有那么高的成活率,只是因为这些鸡苗都是政府给的,死了一只都要找村里补上,不然就会说你的帮扶工作就没有做到位。
而且,那些鸡、鸭就算长大了也不会拿去卖的。”
“不卖留着干什么?”
“留着自己吃啊。
刚才这家还要好点,去年我们去帮扶的时候,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