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氏的女儿,只活了短短三日,便离开人世。
胤禛什么也没有说,只让我好生歇着,又交代了一句要去遵化暂安奉殿祭祀,便带着高无庸走了。
府里不见了往昔的温馨平和,整日寂静,没有人随意说笑,更少有人走动。红挽姐弟似乎也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安静地守在我的房里,红挽连筝都不再弹了,总是坐在弟弟身边一起练字,或是跟着眉妩学绣新的花样子。两张相似的小脸上时常挂着淡淡的哀伤,我想,他们是想起弘晖了,在他们真正懂得什么叫死亡之后。
直到过年前,胤禛赶回京,府里才有了些过年的热闹气氛。
除夕的皇宫家宴,是我在回府之后,第一次见到宋氏。她原本清秀的小脸变得更加削瘦,短短一个月身材回复得极其迅速,面无表情得让人难以靠近,就连看向胤禛时,都少了往日的期盼。
漫天的彩色爆竹不停的闪烁,红挽趴在德妃的软榻上,小脸几乎贴上半开的窗子,努力望着外面的缤纷夜空。弘晚坐在德妃身旁一粒粒的剥着瓜子花生,再一颗颗放在德妃的手心上,酷酷的小脸专注的神情惹得德妃用帕子掩着嘴一个劲地笑。
胤祯的儿子弘明还不到两岁,长得很像他,也有胤禛的样子,很喜欢笑,像是沛菡的那种笑,柔柔浅浅的。趴在弘晚的腿上,伸手抓着碟子里的瓜子,口水叭的滴在弘晚的红色袍摆上。
德妃笑着拿帕子去擦拭,弘晚接过帕子小心地擦着弘明的嘴角,德妃看着他轻笑逗着,“怎么不擦擦你的袍摆,可是脏了呢。”
弘晚用他那很像胤禛的低沉嗓音回了句,“一会儿还是要脏,回府再换就是。”
他那副严肃认真的表情,无所谓的语气态度,很得胤禛的真传,惹得我们几个大人都笑起来。我看看身旁坐的某人,竟也低着头不太明显的弯了嘴角。
孝颜终于像是个孕妇一样挺起了肚子,坐在胤祥身畔安静地看着几个孩子,不知道她喜欢男孩还是女孩。我知道胤祥喜欢男孩子,不过,如果是孝颜生的,肯定不管男女他都会喜欢。
这样的守岁,很难得,在这个兄弟们变得日渐疏远的年月。胤祯一直坐在那儿,没有提前离开,另两个男人也是如此,始终带着老婆孩子围坐在德妃的永和宫,虽少开言,却是谁也没说要先行回府。
德妃看看身边的小弘明,又望向沛菡,还有她仍旧平坦的小腹。
我悄眼看着,终于听到她的关心,“沛菡,弘明已经快两岁了,你也是时候再生一个。”
我惊讶地低下头,不敢让人看到我微张的嘴,德妃也变了啊。w出口的,怎么也要绕个圈子含蓄些,现如今,真是谁都在变,日新月异的变。
好在,我在她的眼中已经算是老了,再不会把生孩子的重责大任交到我的手里。而且胤禛的性子,她这做额娘的该是比谁都了解,也不可能当着兄弟们的面,对他或是他的女人说出这样的话来。
我小心地看着沛菡的脸孔开始变红,点头应着,眼中却有一丝隐忍的尴尬。
在这点上,我们做女人的都明白,去年胤祯的侧福晋们才又给他添了两个女儿,舒舒觉罗氏更是争气,此时又已经有了三个月的身孕。换做我或是孝颜,表现得再大度能容,其实心里也会难堪别扭。
胤禛突然从椅中站起,扶着我起来走到德妃塌前,低声说道:“额娘,时辰也差不多了,您早些歇着,儿子先回了,明儿一早再来给您请安。”
德妃的视线扫视过我们每一个人,才点头笑笑,“是不早了,都回吧,早些回去歇着,这几个小的都给额娘留下。明儿一早你们皇阿玛说要移驾畅春园,你们就直接到那边儿去,可以住上几日。”
宫里的爆竹已经燃尽,空气中仍有烟火的味道,很浓,带着节日的气息,被夜风一吹,随处飘散,竟让我感觉有些萧瑟。
胤祯牵着沛菡与两个哥哥打了声招呼,便上了马车缓缓离去。
胤祥扶着孝颜看着我们,咳了一声才低声说道:“四哥,一起吧。”
我看着对望的兄弟二人,胤禛已站在我身旁摇了摇头,指着一旁的马车催着,“你快带弟妹回府吧,早些歇着才是正经,等孩子生下来咱兄弟一处喝酒。”
胤祥唇角微挑地笑,点了点头,从袖袋里掏出一个小小的绸缎包塞在胤禛手里,又凑在他耳边小声说了句什么,才冲我咧嘴笑了下扶着孝颜的腰小心地上了马车。
胤祥这厮竟然也学会和男人说悄悄话了,竟然咬我的男人的耳朵,竟然还当着我的面!
胤禛竟然也在笑……这兄弟俩真是恶心人啊!
我无语的和胤禛站在原处,看着马车嗒嗒地跑远了,只剩长长的红色宫墙在成排的黄色灯笼映照下,泛着暖暖的桔色光影,照亮大年初一的子夜。
热闹的喧嚣过后,总是这样归于平静,好像从不曾发生过。
高无庸牵着夜时跟在我们身后,还有府里的马车慢慢跟着。胤禛拉着我的手走了一会儿,才低头看向我,拢着我胸前的斗篷低声问道:“累么?骑马还是坐马车?”
我仰头看着他,不知他心里想的是否与我一样,只好扶着他手臂微踮起脚凑在他耳边小声问:“骑马?”
听到他像是从鼻子里哼出的一声闷笑,我已双脚离地被他抱起走向马车,高无庸快步跟上前挑起帘子。
胤禛与我同坐在马车里,对高无庸使了个眼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