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禛在府里留了几日,除了这座亲王府,竟是哪儿也没去。他在的几天像是把久违的阳光都一并从塞外带了回来,未见一点阴霾,晴空万里。
知他要接弘历兄弟去狮子园,我一早让李福接了两个小子回府。每日除了师傅的教导,就是聆听阿玛教诲,我在一旁舒服地靠着,听得耳朵都快生出茧子。
这样的童年得是多无趣,竟然还能笑得出来,真不知这两个小子怎么会有如此心性。
说他们豁达开朗心胸宽广吧,兄弟两个相互较起劲来天下独双,恨不得把对方摁在地上生生压死一个才算痛快。饶是如此,若有人不长眼地欺负了其中一个,另一个还会瞪眼耍狠,兄弟俩立时又亲近得能同穿一条裤子嘿嘿傻乐。
说他们阳光热血不畏恶势力吧,分明又是两只见到胤禛就会下意识躲闪的小老鼠,生怕他有事没事考考课业挑眉瞪眼。偏又执拗地跟前跑后,像一对摇着尾巴的小狗,既谄媚又小心。
午后,同坐在屋里吃着清凉解暑的绿豆羹,弘昼已困得偎在我身上。弘历眨巴着晶亮双眼看着我们蹭过来,利落地蹦上床惊得弘昼叫了一声,揉着眼睛推了他一把重又靠回来。
“阿玛叫你呢,还睡!”
弘历这一嗓子唤醒了正欲再会周公的弘昼,腾地坐直身子看向椅中端坐的胤禛。手持茶杯望着他的眼中看不出在想什么,直勾勾地盯视。
弘历靠在使小伎俩得到的位置,看也不看向他阿玛走过去的兄弟,笑嘻嘻拉了我的手。
胤禛低声交代了一句回房去睡,弘昼便应着走出门,小脑袋耷拉着脚步飘浮,如意快步跟过去扶好不停扇动手里的团扇。
“额娘,睡吧,太医说了要养好身子得多休息。等把身子养好了,生个妹妹。”
弘历的小手抚在我平坦小腹,软软的暖,说出的话却让我不知如何应对,笑僵在唇边。
这么小的孩子也知道?还有没有他不知道的事。或是,这府里发生的一切,是不是所有人通通都知道,甚至连外面那些不相干的人也一清二楚。
胤禛咳了一声站起身,还未走到床边弘历已闭了眼睛手臂圈在我腰上,埋在胸前的小脸蹭了两下,喃喃地像是呓语,“睡着了睡着了,已经睡着了。”
我忍不住乐出来,把气吹到他耳朵里,学着胤禛的样子低声交待,“回房去睡。”
不理我?
戳了下弘历的腰眼,小声哼道:“妹妹有什么好?像弘昼那样的弟弟不好么?兄弟两个才亲近。”
“哪有妹妹好。”弘历头也没抬快速闪躲着我的手指,小身子一扭一扭像只淘气玩耍的猫,滑溜得抓也抓不住。好半晌他才哼唧着握住我的手,闷闷地憋出一句带着轻快笑声,“我能带她到处去玩,能保护她,还能给她梳辫子。”
噗……这小子打哪学来这一套,竟是个妹控?或是天生就喜欢小姑娘。难怪将来是个fēng_liú种!
抓住他细软的辫尾晃了两下扫在耳朵上,忍笑回道:“弘昼也行啊,你也可以给他梳辫子,到处去玩,保护他,你是哥哥。”
弘历蹭地坐直扯动我手中未放的发辫,小脸上满是不屑,甚至让我怀疑自己有没有说什么不合适的话让他受到屈辱。
“两个男人,成何体统。额娘可曾见过阿玛给十三叔梳头啊,那……那……恶心。”
还男人呢,分明是两个小鬼头。只是……确实有点恶心人了。可是也不能打架吧,像弘历和弘昼这样的幼年兄弟偶尔动个手,尚且说得过去。都已经三四十的人了,两个人加起来夸张点说都快有一百岁了,竟然还好意思切磋,就算不怕被人笑话,也不说顾虑一下自己的身体是否还吃得消。
想着便抬眼看向立于床边的高大身形,视线落在系着金黑色云纹腰带下的腹部。貌似胤祥下手挺狠,那一拳的瘀青啊,这两天才刚消散了些。
当时抹药的时候他什么反应?头偏向一边闷哼不屑?好像哼了句“他也未见好到哪去”。我不记得当时自己做何反应,好像笑了,又或者气得不行。思来想去,可能是心疼吧,手心手背都是肉哪个都让我担心,想要掐他一把偏又下不去手。
至于这两个早就成熟的男人为了什么而拳脚相向,我始终没问,他们也没有提过只字片语,就像那天的雨,被风吹过消失无踪,又是晴朗艳阳。两个人再见面仍像往昔,走在一处坐在一处,吃饭喝茶饮酒聊天,事事都在一处。
弘历哼哼叽叽的不乐意唤回我的神智,小小的身子挂在胤禛身上不依地扭,被他阿玛随手拍在屁股上止了闹腾,老老实实地被解语接过送回房去。临出门时还冲我笑,又对着胤禛的背影吐吐舌头,根本不像困了想睡。
胤禛关好门窗自顾脱了袍褂靠坐床头,拉了我躺好闭上双眼,声音里很有些困倦,“歇会儿,别整日由着他们胡闹。”
轻轻拉了他衣襟领口,拿扇子送上几许凉爽,手上已被握住。
“没那么热。”仰躺的人眼也没睁随口说道,揽着我的肩紧了紧,扇子被他接过放置枕边。“你热么?听话,再忍忍,别受了凉才好。平日也尽量在房里,有什么事打发眉妩她们去就好。”
原来他和弘历一样,话虽说得含蓄却是同个意思,就差没有加上太医说这三个字。无奈认命地闭眼装睡翻身躺向里侧,背上覆了层热度腰际已被轻轻揽住贴到身后胸膛。耳边又传来悠悠的轻声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