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蜷成一团,他的话一遍遍回放,又轻又慢,像是施了咒。
太过悠闲,久了,会忘记时间流逝。
已经雍正五年了,我们还有多少时间?
骤然失了力气,“胤禛……”
他像拍永念那样拍着我的头,伏低在我面前,“我在呢。”
我反反复复地重复着他的话——“他没事儿,他好好的。”
“对。”他肯定,“相信我,没事儿,不会有事儿。”
他说的我都懂,只是怕。
强撑着的那股子劲儿散了,只剩下恐惧,“那你谴个顶事儿的去看看……”
“去了,一早便去了,回了话来不碍的,人还留在那儿,往后都留在那儿,随时照应着。弘晖和弘晚都在,苏长庆也在,你不信我,总得信自个儿儿子。”
我那么不放心,却也不好再闹,勉强由他哄着躺好。
胤禛啊——早年什么样,现在什么样,多少年来磨练改变了表面的为人处事,内里依旧是个急性子,半点不肯与人就合。我与他,三十来年,较起劲来总是我由着他,如今这般真是少见。
睡不着,感动于他的耐心哄劝,便连翻身都不敢。
迷迷糊糊入了眠,就见着胤祥,腿脚越发不好,疼得厉害了弯身去扶,不知怎么就倒下去,吓得我手脚僵硬使不出力,张了嘴又发不出声,只见周遭乱做一团,认识的不认识的都涌过来将我们团团围住。遍寻不着熟悉面孔,再没人搂着我柔声劝慰,急得奋力呼喊,耳朵里嗡嗡作响,什么也听不见。
被胤禛摇醒的时候浑身虚软,汗湿了被褥,指尖都在颤抖。
一盏烛光,昏昏暗暗,看不清面容,呼吸急促扑在我脸上。
被他托了一把,我枕到胸前,“胤禛,要不,你让红惠回去吧,去陪陪他们……”
他应得低沉,“可以,只是你确定要让红惠回去么?”
是呀,确定要让她回去么?
红惠就是红惠,替代不了红笑,也替代不了绶恩,每一个子女都是独一无二,不能改变的现状只是徒增更多的伤感罢了。
换了床被褥的工夫,窗外淅淅沥沥落起雨来,我们偎在窗前。雨势由小渐大,不一会儿便倾盆而下,噼啪乱砸,溅湿了一片。
我紧紧抱着他,无法告诉他我有多怕,怕失去胤祥,怕失去越来越短暂的时光,怕与他注定的分离。
果然,雨是替人在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