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看。”齐瑜嗓音依旧温柔醉人,由于刚刚下朝回来,滚边毛领上还沾着零零星星雪沫子,他摘了帽子,除了氅衣,从后面拥着明珠徐徐坐下来,头埋在明珠颈窝,嘴角微微翘起,然后,从她的手里拿过那越绕越越乱的丝线,手把手地一边教她一边说:“你看,这打的时候要拉紧两端的红线。对,就是这样,把两条线分别绕一个圈,再这样的绕一绕……”
一阵梅花香气传来,他的呼吸沉稳和湿润,俊秀白皙的侧脸时不时擦过她的耳鬓,明珠被他擦得又痒又舒服。明珠闭了闭眼,心里很受用,可还是一脸不服气:“不行不行,相公,你怎么什么都会?而我什么都不会,真不公平!”
窗台又停来一只白画眉,大概是感受到两人的温馨幸福。雪光中的深闺小院,仿佛浮漾着诗样的流金岁月。最后,当雪水融化成清泉,夹着一股股的细流沿鸳鸯瓦槽与屋檐潺潺流下,各种敲击音与滑音织成一道乐曲,两人的心里,都仿佛有什么在缓缓流动。
“娘子。”结带终于打好了,齐瑜轻轻松开了明珠的手,他声音微蒙,迷蒙得像一捧飘浮的烟,明珠笑嘻嘻地正要说这结带打得真好看,忽然,他猛地转过身来,一把捧起她的脸深吻起来:“明珠。”他又喊她,这次的声音却略显急促压抑。明珠只当是往常那样,有时候两人没有话说,或者没有别的事情可做,那么,唯一打发时间的只会以亲吻的方式传递彼此间的爱意。
她也回应着他,两人拥抱着。
他捧着她的后脑勺,沿着她的嘴角一点一点探进去,终于,趁着明珠不注意,又狠狠将自己的舌尖撬了开来。舌尖与舌尖的纠缠吸吮,品咂出一种醉人的味道。明珠的唇生得极其漂亮,齐瑜也不例外。齐瑜的唇是那种柔和中带着君子般的高贵与刚毅线条,没有乱七八糟、古里古怪的邪魅之气,只有春风拂面般的温柔与美好。他的温柔美好一直一直包围着她,这种感觉,就像一根柔软的丝绸带子在明珠脑里飘拂摆动。仿佛水波似地,又呈麻花状地漫卷、上升,在头脑里慢慢卷出柔软幸福的旋涡。
“就这样一直持续下去,一直这样持续下去……”
明珠心里想着。然而,“嚓”地一声,那条被她和齐瑜共同编织的同心结不知何时落在地上。
——幸福,到底还是被打破了!
这天的齐瑜表情非常奇怪,可是明珠自己也说不出哪里奇怪,当然,明珠也未在意。
到了腊月二十这天,明珠吩咐丫头们收拾包袱行李,又准备了很多礼物装在马车——因为快到交年之际,在娘家呆得太久,明珠觉得不太好,尤其最近两天想是要应酬府里的长辈,齐瑜也没多长时日陪她住在娘家,明珠左右思量,于是,也不及等齐瑜回来商量,她便决定自己先回了齐府再说。
事情就出在这突如起来之中。
明珠从角门下了马车,拾香云容轻娥并奶娘搀的搀她、拿的拿包袱,终于,走至月地云居的院门,明珠脚还没踏进廊下正屋,便看见几个扫洒院子的丫头端着铜盆进进出出,明珠只当是快过年了连带丫头也忙起来,正要微笑着叫她们不要把地板弄得太滑,就在这时,一个叫茜红的小丫头笑着给明珠福礼说:“少奶奶回来了?三少奶奶,您回来得正好。这金英姑娘的东西应该往哪间屋子放啊?婢子们正没个主意呢9请三少奶奶示下。”
明珠一下愣住了。最后,还是拾香首先指着廊下一月洞窗门不可置信道:“秀,您瞧,瞧——”
还能瞧什么,什么也不用瞧了。拾香所指之地正是齐瑜书房。书房里的窗门是开着的,冬天也种有腊梅。透过腊梅花的缝隙,明珠看见一只粉臂慢慢伸向齐瑜,又因为女子的声音太娇软太清甜脆生,因此,在那子窗里,一道软软绵绵的“三哥哥”、就这样突突兀兀飘进了明珠的耳鬓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