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林勋离开以后,贵妃轻潜回卧房,那俩丫头睡得哈喇都扯得极长。贵妃怜其尚小,便着手往炭炉里加了几块子薪柴,不过片刻,卧房即是熏暖一片。
翌日,贵妃与这二人已渐渐相熟,粉衣姑娘为群儿,紫衣姑娘称为莲蒂,听这名儿,便晓得是从乡间过来的,无不寓意连着生弟,子孙成群的意味,虽说有几分拙,却也委实是亲狎,有着那种朴实的乡土气息。
群儿边拨着菱角,边好奇问贵妃,“夫人,一看就晓得您是大户人家,可怎的竟也会拘谨于此?您的家人呢?”
这一会子莲蒂尚还未回,贵妃扫了一眼,知道这群儿心思比起莲蒂,尚还有一丝单纯,这于懵懂时节的女孩子,已属不易,当下心里就起了几分欢喜,她笑了,“蒙受你们主子厚爱,我不过是叨扰坐几天客,过后就会有人接走的。”
眼瞅着贵妃如是淡定,那群儿眼眸中不能抑止的起了别样光景,她终是小孩子特意的心气,一旦起了羡慕,竟就央求贵妃届时带了她一起走,贵妃微有诧异,她不动声色道,“你们主人也是极好的人,到别处不见得会有这般好待遇,怎的还要离开呢?”
群儿转了转眼珠子,撒眼看了看四下,低了声道,“夫人,您是不知,这个宅院里平日只有我们仨人守着,阴森森的很是可怕。时近这些日子,半夜里都能听到鬼哭声,我们都是堵了耳朵才敢睡下的。”
贵妃不禁懵然,竟有这等蹊跷?她眼看那群儿不似说谎,就追了句,“只是时近?以往就平静,怎的倒会突发此桩?”
群儿撇撇嘴,若有惊悚一般,她往贵妃身边偎了偎,可能是觉得可靠些了,方又更低了声,近似耳语,“真的,昨儿晚,也是看夫人您不是一般的主儿,有您镇着,我们方睡得踏实。”
贵妃不禁好笑,何时起她竟也成了镇鬼的真主了?虽说滑稽荒唐,然,就群儿这不带心机的话语着实暖人心,贵妃抚慰道,“既然如此,今晚你们就再枕一宿好梦吧。”
群儿倒是一倔性子,仍是缠磨着贵妃应了她的请求,贵妃哪能轻言应之,不说别的,就连她自身,尚还不知明日复明日会是怎样的祸福呢?
只是,这一傻丫头,怎的也得好言劝慰一下啊。于是乎,贵妃将她从前一些旧事抽检讲了给她听。那群儿似懂非懂,出于膜拜之情,她亦是时而点点头,以示她其实是明白着的。
贵妃抚过她的发髻,由衷道,“群儿是个好女孩,日后会有好前程的,更会有眼光的男子要了你去。”边说边将发髻间的珠钗摘了,寄予群儿浓黑的发间,闪光的珠钗映得一阵粉脸愈发明媚。
那群儿何曾受过这等恩惠,当下就是受宠若惊,不肯收了贵妃的礼,那对眼眸却是恋恋不舍那株雍容钗子。贵妃笑了又将它簪回群儿发间,轻声说道,“既送于你,这就是你与我之间的缘分,何必拒绝?如是推让岂不负了我的心意?”
群儿喜不自禁,瞅了贵妃可劲儿的乐,这时候,莲蒂推门进来,边跺脚边辄怨道,“这天说变就变,昨儿还是好好的,今儿一阵风刮起,就咚咚换了脸,那衣衫还没等晾开,就直接成了冰疙瘩。”
不待莲蒂继续埋怨下去,群儿忙起身迎了过去,“快过去歇会儿,我添点柴火,也好教你暖和一些。”
两人错身时,莲蒂眼尖的发觉群儿发髻间的出挑,禁不住多瞄了几眼,那目光满是狐疑,又瞥向了端坐着的贵妃,心道,这不是夫人的钗子吗?转念了少许,方回转过心思,敢情这是夫人送了给她的。
莲蒂这样想着,心里翻腾着就越发不是滋味,凭什么她在外头忙活,这耍奸做滑的群儿反倒是三言两语就买活住了这位夫人?怪不得自己甫一进门,这厮就勤快的反常,左不过是刻意显摆了呗。
贵妃撩了两眼,看得出莲蒂脸色的瞬间起落,眼瞅着她的目光时时随了群儿的发髻间晃动,情知这是女儿家的攀比心思起了事。这原本是人之常理,就如从前安于闺阁时,莲姐儿、燕姐儿,诸姐妹不皆是如是肤浅吗?终归是小心眼,不关乎大事。
贵妃随手取下发髻间那株明晃晃的芙蓉钗,笑说,“这几天叨扰你们了,说不定哪一|日|我就会离开,身上也没带了别的物什,就把这钗子送于你们二人,也好以后有个念想。”
莲蒂不能置信的看了那株亮眼的钗子,不知接了好还是不接的好,踌躇捻缠。
贵妃不由分说簪了钗子到她发间,赞道,“瞧瞧,果然是花样年华,同样的簪子簪到你们发间,就明丽的多。”
莲蒂忙不迭的谢恩,当下这心思就舒衬多了,瞅着群儿自然也就顺眼,不再有诸多的挑剔。
这人啊,关乎心境,其实不过就是自身的需求。
俩丫头都是喜的合不拢口,贵妃随即又闲拉了一并家常,时不时也会带了话头往这院子上扯。
贵妃总算弄了明白,原来,这院子闹鬼之说并非虚名。说起来,还就是近半个多月的事情。每每子时前后,都会有凄厉如狼叫的声音响起,起先,他们倒还不以为意,只当是附近林子里或许真是有野兽出没。
只是,偶有一夜,群儿搁了院里,竟听到那声音分明就是从院子底下传来的,且脚底那方土震的簌簌作响。
这岂不就是坐实了这院子果真不是一方净土?
贵妃手里碾转了一菱角,出神的瞧着窗外,一树枯枝随风摇摆嶙峋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