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钟敲响,明黄色的身影出现在殿堂之上,百官跪伏。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众卿免礼平身。”明帝有些倦怠地重复着每日的流程,不由得将眼神放在了他向来最得意的儿子身上。
怀谦这孩子终究还是不够沉稳,易于意气用事,暂时还不能将皇位交到他的手上。
这皇位他坐了整整二十年,究竟要到何时才能功成身退安度余生呢?那两位老友,想必等他都等得有些心急了吧。
顾逊沉默地立在百官之前。他知道父皇在看他,也知道他一定对自己失望至极。但他不敢抬头直视自己的父亲,生怕视线一接触就服了软、忘了与玥儿的盟誓。
无论如何,他都要替她求下这个独一无二的王妃的位置!
“众卿可有本要奏?”明帝收回目光望向百官。
“启禀陛下——”户部尚书率先站了出来,“北方饥荒,万民遇灾啊!”
“饥荒?”明帝有些吃惊,“蝗灾初现时朕不是已经拨了赈灾的粮款过去吗?怎么还会闹饥荒?”
“陛下有所不知,蝗灾严重,赈灾粮草供不应求啊!听闻灾情最严重的地方已经到了易子相食的地步,还请陛下再拨粮款,救民于水火!”户部尚书胡子乱抖,一副拼死进谏的模样。
明帝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表情很是耐人寻味:“黄卿这般为民着想,实乃我煌朝之福啊。”
站在下面的有哪个不是人精?陛下的语气古怪,明显话中有话。
户部尚书身子一颤,但还是硬着头皮应道:“食君之禄,担君之忧。此乃臣的本份,不敢邀功。”
明帝意味不明地“嗯”了一声,百官之中谁也摸不清圣上的意思,纷纷选择明哲保身不敢轻易出声。
“启禀陛下——”
正在气氛几乎降到冰点的时候,丞相终于出言打破了沉寂:“臣有一策,不知当讲不当讲。”
“讲。”
“臣认为,我朝国库虽丰,但也不能无止境地用来赈灾。我等身为臣子,自当为苍生出力。老臣为官多年,虽家底不丰,但好在平日里用度节俭,省出了不少余粮。臣愿意捐粮一千石用于赈灾!”
“臣附议!”
“臣也附议!”
朝堂上一时之间热火朝天,个个都争着慷慨解囊。笑话,连丞相都主动捐了,谁还敢不捐?至于家底丰不丰,呵,大家都是明眼人,彼此之间知道便好。
这回连明帝都有些惊讶。这慕容氏素来小气,听说连家里待客的果盘都是三月才换一次,谁也别想捞到他的好处。这回怎么这么大方?竟主动要求捐粮,简直是破天荒了!
皇帝就是皇帝,想问就问,压根儿不用怕得罪人。
慕容丞相一脸正气:“臣不敢欺瞒陛下,此事其实是小女之意。小女今早跟臣提起,她昨夜梦见北方大河两岸稻花香,醒后不忍百姓受苦,央求臣为百姓出力。”
“哦?真有此事?”这话虽是问丞相的,明帝的眼睛却瞧向了自个儿的儿子。
昨日他刚为慕容氏的女儿求独妃之位未果,今日这位慕容秀就又立了功,真当有这么巧?
顾逊一脸茫然,显然也不知此事。
“臣不敢有半句虚言!”慕容丞相信誓旦旦。
——那倒也是个机灵的女子。
明帝暗想。
“既然如此——”他下了旨意,“丞相之女忧国忧民,朕甚为欣赏。既然昨夜她梦见北方之河,那就……立她为北河公主吧,赐南安街的府邸一座。”
丞相显然没有想到会有这么大的恩典,愣了好一会儿才跪倒谢恩。一千石粮食换一座宅子再加一个公主的封号,这笔买卖实在是太划算了!他就知道自家女儿是个聪明的,这下可好,不仅名利双收,还解决了家中陈米发霉的问题,一举三得啊!
顾逊的脸色也柔和了起来。南安街,正是他的王府所在的位置,看来父王的态度有所软化了呢。
明帝看着儿子喜不自禁的表情,心中暗暗叹了一口气。生在皇家,一生一世一双人是绝对不可能的!让这两人住得近一些,就当是他给他们的补偿吧。
“陛下,微臣听说,民间也有自发为北方捐粮的。臣以为,理应嘉奖。”另一名官员出列禀告。
“哦?真有此事?”明帝龙心大悦,“若是真的,的确应该嘉奖!”
“绝无作假。”那官员字字恳切,“此事乃是杭城欧阳家长子欧阳长赋组织,杭城地区共募得近万两白银和三大船灾粮,眼下已由专人送往灾区去了。”
明帝长叹一声:“一方有难,八方支援,百姓尚能如此,你们身为官员更应该多多出力才是。”他想了想继续说道,“欧阳家朕是知道的,书香门第,赤子之心。只是没想到杭城地区竟能募到如此多的粮款,实在是让朕欣慰不已啊。”
“启禀陛下,据微臣所知,这近万两白银中有五千两乃是扬州林家所捐。林家虽是富贾之家,却比世家大族更懂得还富于民、互帮互扶的道理,臣以为,若是能对其嘉奖,定能鼓励其他商人纷纷效仿、为国出力!”
明帝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难得那林家有此觉悟,应该表彰一番。传朕的旨意,赐扬州林家‘义商’之称,其名下产业三年内减赋一成。”
“陛下英明!”
“至于欧阳家,就赏赐朕亲笔书写的匾额一块,玉如意一柄。”明帝蹙眉想了想,突然开口问道,“那押送灾粮的人是谁?是否稳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