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琰虽有战神的名号,这些年在漠北的寒风枯砂里征战杀伐、威仪冷厉,但他自小养在皇家,有诸多名儒重臣教导,有宫中诸多美貌出众的女子入目,当然不会是粗豪之人。
柔情掩藏在杀伐之下,只因未有时机勃发。
而现在,置身温软细腻、繁华富庶的庐陵城中,面对这般娇美可爱的小姑娘,杀伐烽烟俱去、阴谋翻覆暂离,有些东西便开始生根发芽,悄然滋长,无声无息之间蔓延满心。
徐琰看着沈妱,最后一杯茶递过来时,他突然伸手握住她的手。
沈妱呆住了。
窗外的雷声早已停了,只剩骤雨疾风肆虐,重重的打在窗户纸上,敲进人的心里。将近中秋时气温渐渐转低,两人旁边因为有煮水的炭盆,所以温度稍高,沈妱手中捏着精巧的茶杯时,微微温烫。
更烫的是手背和虎口,徐琰的手掌整个包裹住她的手,掌心是烫热的温度。
他握得不算用力,却很牢固,让沈妱下意识的抽回时没能成功,她心尖剧烈的跳起来,抬头看着徐琰。
屋里光线昏暗,他的轮廓却分外清晰,那是漠北寒霜杀伐下历练出来的坚硬线条,是皇家无双富贵中将养出来的端贵气度,认真看起来的时候,其实令人着迷。
“沈妱。”徐琰盯着她的眼睛,柔和而深邃,却带着浑厚的力量,直透入她的心底。
“嫁给我吧。”他说。
沈妱依旧怔在那里,不点而朱的双唇微张。
徐琰也不着急,静静的看着她,半晌才挑起一抹笑意,道:“怎么,傻了?”
“殿下……不要顽笑了。”沈妱有些结巴,勉强定住心神,想要抽回手。
徐琰却不容她逃避,一只手接过茶杯,另一只手却牢牢的将她握住,挑眉道:“嫁给我不好吗?”
沈妱还未从震惊中恢复过来,道:“没有。只是……”
太突然了,也太……沈妱说不清那一瞬间是怎样的情绪,震惊之外,似乎隐然有一股欣喜,可是理智明明白白的告诉她,这是天方夜谭。
沈夫人早就告诫过她要远离徐琰,沈妱以前没有太放在心上,只不过是想着遇见他这样的人挺难得,没往婚嫁的事情上想过。可是如今……他是皇家贵胄,在朝堂上翻云覆雨,多少京城的名门闺秀他都没放在眼里,会看上她这个平头百姓?
沈妱可不觉得做白日梦是什么美好的事情。
兴许端王殿下这会儿被气氛和故事感染,突发奇想吧,但是这样居于云端的人,又哪里真晓得“十年终不渝”的真意呢?
沈妱并不敢奢望,因此那一阵急剧的心跳平复后,心里竟然变得十分清明。她再度用力挣扎,成功的抽手回来,而后抬眸,平静的道:“承蒙殿下抬爱,民女并无此心。”
徐琰的神色倒是没有太大的波动,他十分悠然得体的举杯抿茶,淡然问道:“为什么?”
沈妱看着他那副淡定的样子,忽然有些恼怒,便道:“不为什么。故事讲完了,茶也刚好喝完,民女还要做题录,殿下请回吧。”说着竟自站起身来,走向书桌。
徐琰依旧站在那里,看她起身时衣衫摆起轻微的弧度。
书院里的冠服是青白交织的,男儿穿起来磊落儒雅,沈妱身板儿苗条,多少显得有些空荡荡的,愈发有种欲盖弥彰的韵味。他忽然想起她纤细的腰肢来,盈盈柔弱,揽在怀里必定是很曼妙的。
啜了一口茶,徐琰依旧淡定的看着沈妱,甚至嘴角都浮起了笑意。
沈妱坐到书桌前时,入耳的只有刷刷的雨声,半天没有听见徐琰离开的动静,抬头看过去时,徐琰正坦然望着她。就像那次她被召入静照阁,他在喝茶时偷看她藏在裙角下的绣鞋,被发现时不见半点愧疚。
这个人……有时候真有点无赖!
沈妱嗔恼的瞪他,不想多理会,依旧低头看书。徐琰却忽然起身,朝她走了过来。
火苗微微一晃,徐琰的身影已经到了书桌跟前。他有时出现得悄无声息,有时候又像是走路生风,虽然衣衫不动,却能搅扰旁边的物事。沈妱停笔看她,晶亮的眸子里有极力压制的嗔恼。
徐琰俯身凑近她的面前,低声道:“我等你的回答。”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殿下怕是忘了。”
徐琰却仿佛是在玩味,瞧着她嗔恼的模样,再度逼近了一点点,气息可闻。
他悠然张口,语气笃定,“沈妱,你不是会乖乖遵从父母之命的闺中弱女。你的婚事,也不该由媒妁来定。我等着你。”说完便转身走了,留下沈妱在那里气结——
他就这么自信,她会乐意嫁给他?
呀呀呸!才不会!
仔细想一想,这几个月相处下来,沈妱虽说对徐琰越来越有好感,但如果说要为了他舍弃庐陵这个安乐窝,而去京城那龙潭虎穴的地方,陷入规矩森严的王府中不得自由,那还是不可能的事情!
再者说了,徐琰这态度,怎么看都像是一时兴起而已。
沈妱停下手中的笔,有些失神。
不过也就出神了一小会儿,她便强自回神,依旧专心的看书,暂且将徐琰置之脑后。
反正没了霍宗渊在那儿虎视眈眈,沈夫人对她的婚事也不像最初那么急切了,沈妱如今的策略就是能拖则拖,最好等十七八岁往后再谈论婚事,那时候沈明若是能归来,她不必再支撑家业,转而去做一做书馆的事情,岂不是更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