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寺中有不少贵妇往来,大多都是由夫君陪着的,沈夫人瞧见,难免寒暄几句,而后入正殿中,潜心跪拜。再按着规矩依次拜过去,丝毫没有马虎,就连沈平都比平时多了些端肃之姿,跟着沈夫人一同跪拜,也不觉突兀。
沈妱跟着拜了几处,渐渐的有些胡思乱想。
自打八年前兄长失踪,父母便养成了拜佛的习惯,这些年诚心跪拜、一丝不苟,也都是祈祷着沈明能平安归来。
佛前静跪的夫妻二人都是合掌暗祷,在庄严肃穆的大佛脚下显得卑微而虔诚。
沈妱以前依赖家人,总觉得他们无所不能,可以顶得住任何风浪,此时看着那背影才觉得,爹娘看来竟如此渺小,仿佛只是十方世界里的一粒微尘飘摇。
她默然跟在沈平后面,离得太近,抬头时猛然有一丝白发落入眼中。
他竟然已生了白发!沈妱有一瞬的惊愕,继而觉得心酸。爹爹独自支撑着沈家,安慰娇妻的丧子之痛,将爱女护在羽翼之下,他平时都是宽厚温文、端方尔雅,心里也是有很多苦楚吧。
兄长什么时候能回来呢?
未竟之志、难言之隐,那些都比陪伴双亲的天伦之乐重要吗?
沈妱想不明白。跪在佛前的时候,倒忘了祈祷暗祝,反而瞧着那静穆的佛像出神。
跪拜后夫妇俩照例去求签,却是个喻示大吉的上上签,叫一家三口高兴了好半天。
既是重阳登高的风俗,出了寺门后几个人也不再乘车,慢慢的赏景步行,往浣花山庄而去。当然车马是不会留在这里的,免得夫人们下山时还要受累步行,那官府也会做事,避开优雅风景,单独修了宽敞的山路通往几处赏景的山庄别院,车马全部从那里过去,倒不会打搅登山人的雅兴。
到得浣花山庄时已是晌午,沈平绕个弯儿继续前行,沈妱则跟着沈夫人进了那道别致的垂花门。
这座山庄已经有了近两百年的历史,期间几回翻修,既能有新屋的雕饰华丽,有些地方也恰当的保留了旧时的古朴姿态,印刻岁月的痕迹。沈妱来这里的次数不少,跟沈夫人先入正院,见过蒋姨妈等人,便又拐到后头的小院里,去寻蒋蓁。
山庄依山势而建,一层一层的交叠上去,奇巧别致。
花厅里,菊花酒、菊花糕、茱萸香囊等物都是齐备的,沈妱和蒋蓁、陆玥儿、韩真、卫嫣等人玩了一阵子,又有另一波贵女到来。沈妱瞧了瞧天色,便将蒋蓁拉到旁边,邀她一同前往。
蒋蓁如今备嫁侯门,那性子是越来越沉静了,虽说有点好奇那就地烤来的斑鸠是什么味道,到底是没有跟着沈妱骑马过去的勇气,依旧回去跟陆玥儿等人玩闹去了。
沈妱便叫石楠去牵马过来,打发个丫鬟往沈夫人那里递了个信儿,带着石楠,一人一马往留仙别居而行。
从浣花山庄到留仙别居,中间虽隔着山头,距离自然不近,不过骑马不比步行,两柱香的时间便到了那里。
别居门口自然是有人伺候马匹的,沈妱带着石楠走进里面去,就见一众同窗已然聚齐,董叔谨就攥在人堆里,正在做那道最拿手的烤斑鸠。
香气扑鼻而来,沈妱正想着凑过去,就听一道声音斜刺里传了过来,“小阿妱!”
“朱……世兄!”沈妱有些戒备的看着他。
在众多学子面前,朱筠倒是懂得矜持端方的,那狐狸般的眼睛眯起来往沈妱身上一扫,道:“你跟我过来,有个东西给你瞧。”
“不要,我要等着吃斑鸠!”沈妱想也不想的拒绝,就往董叔谨跟前凑。董叔谨也不愧是沈妱的好朋友,当下就接过了话头,“阿妱你可算是来了,就等你啦!再坐一会儿啊,马上就好。”
沈妱偷空扫了朱筠一眼,见他还有上前的意思,连忙跟董叔谨搭话,“你这上头都撒了些什么啊,这么香!”董叔谨本来就得意呢,哪还经得起夸,当下滔滔不绝的说了起来。
朱筠站在后头哭笑不得,他确实是有好东西给她看啊,可沈妱明显是避之不及的态度,难道还记着以前他捉弄她的事情,总想着避开?还是怕他变成老虎,会吃了她?
唔,吃了她。朱筠这么一想,眉头顿时舒展开来,目光含笑,转身往旁边叙旧去了。
这头沈妱吃完了斑鸠,又有其他同窗烤的美味果腹,一时间只觉得神清气爽,扭头一瞧那千里秋色,顿时觉得心旷神怡,忍不住扶栏驻足,远观群山。
朱筠见缝插针,不着痕迹的踱步到她跟前,拦住了退路,“小阿妱。”
“朱世兄?”沈妱回头一见退路被挡住了,便暗暗腹诽此人真是贼精不减。
“嗯?”朱筠含笑瞧着她,笑容戏谑。
“朱兄……”沈妱退了半步。
“嗯?”朱筠依旧不满意。这丫头,打小看着她长大,眼泪鼻涕都帮她擦过,十来年的交情,如今不过三四年而已,竟然也客气起来了?
沈妱没办法,只得无奈道:“三哥,有什么事你就说吧。”
“嗯!”朱筠这才满意,道:“跟我过来,给你瞧个东西。”
沈妱心里有点狐疑,不过再躲下去未免太刻意,只好跟着他走过去。其实朱筠这人虽然爱捉弄她,对她还是很不错的,沈妱以前虽然有时候也恨得他牙痒痒,却极少像现在这般如鼠避猫,只是在那年朱筠跑到沈平跟前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