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研墨,或者坐树下为他裁制新衣的人没了。

东珠红着眼睛喊了声“二爷”,她哭的太厉害,以至于不能自已,良骁轻抚她的头发,便不再说什么。

穿过书房,来到花园的南面,这里有一片厢房,从前辟给大丫鬟住,将来也可安排通房。但现在只剩东珠。

南贞的房间靠东,窗前摆了一盆美人蕉,还活着。可下人死了,只能被一卷席子抬走,好一些的赏口薄棺,自是不会有牌位。

她是在他怀里闭的气,最后一刻还不停呢喃:“二爷……我冤……”

“我知道。”

“我不怕……死……可是……谁来照顾你……”

“我很好,你睡吧。”他轻轻盖上她的眼。

她笑了笑,似是很满足,很长时间发不出声音,废了好大力气才启唇:“二爷……我冷……亲亲我吧……”

他俯身轻轻的碰了碰她的唇,那年他十四,第一次亲女孩子,她十七,死的很安静,唇是凉的。

不久之后,良二夫人派人请他去慈霁堂,痛心疾首道:“南贞无视祖宗规矩,在爷们十五岁前行狐媚之事,还怀有五个月身孕,死不足惜。只是你……怎这么糊涂,你要什么样的丫头没有,非挑这个节骨眼,你外祖母才刚刚离世……连六个月都不到啊!”

此事惊动鲁国公,当夜打杀十几个下人,吓得良二夫人再不敢开口。

几经商议,族人决定安排他去西河,等同流放,回程遥遥无期。

良二夫人也未能幸免,在佛堂抄了整整一个月经书。家中宗妇早逝,由她执掌中馈,良骁是嫡孙,犯下如此罪孽,她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就在她抄经书之际,三少爷良骥被亲手饲养半年的竹蛇咬伤,咬完才发现这不是竹蛇,而是外形极其相似的筠蛇,若非良骁反应迅速,吸出毒液,怕是连命也保不住,但一个正值青春的解元郎失去双腿,前途尽毁。

思前想后,鲁国公又将西河改成上谷。十四岁,良骁赶往上谷;二十一岁,荣归故里。

……

月上柳梢,下人推着三少爷的轮椅来到慎德园。

良二夫人并未明确阻拦,难得有个儿子想见的人,就随他高兴吧,总比闷在屋里……胡思乱想……强一些。

作为母亲,她尽量的让他感到好过,尽管时不时就会想起这曾是个前途无量的孩子。每思及此,当真生不如死。

良骁走上前,亲自推轮椅。

仆从们规规矩矩的跟在后面,耳中不时传入主子们轻松自若的谈话,二爷在对三爷讲述上谷的风土人情。

良骥听得入迷,他已经很多年没出过京都。

走着走着便逛到了书房南面的花园。

良骥面色微变,目光在辉映的烛火中略有闪躲:“二哥,你还没告诉我上谷那个神医到底去哪儿了,他真能治好我的腿吗?那个……我们还是去樟树林吧,这里有什么好看的。”

“这里为什么不好看?”良骁拍拍他肩膀,“从前,你不是最喜欢来这里。”

良骥蓦地攥紧手心,只听耳边一道低沉的声音:“我的南贞是不是很漂亮?”

南贞!

良骥浑身一抖,嘴角翕合,有惊恐渐渐从那双还算清澈的眼睛溢出。

……

初三一大清早,余尘行便收到了鲁公府的讣告——三少爷良骥没了。

唏嘘了一声,他捏着讣告在庄良珍身边晃悠:“鲁公府有位少爷没了,你希望是哪位?”

她头也未抬,专心描摹一副秋园图:“人死为大,你还是庄重一些的好。”

“表嫂教训的是。”

他格外强调了表嫂的发音,充满鄙夷,却俯身握住她的笔管:“你画的这条狗不错,是公的还是母的,应是公的,我帮你给它画只耳朵。”


状态提示:11.011
本章阅读结束,请阅读下一章
回到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