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那就睡觉。”
他站在她面前足足比她高出两个头。两个人站在阳台门边,地方本就狭小,毛东身材又比梁桔大很多,一下子整个空间都显得有些狭小。
厨房没点灯,只有客厅的灯稀稀疏疏照过来,再就是照在阳台地板上光滑的月光,一暖一冷,一黄一百,两种风景。
梁桔刚洗完澡身上暖暖的,毛东身上的冷气靠近让她感觉有些冷。她瑟缩了一下,毛东注意到,赶紧推着她的胳膊让她回屋。
手碰触到她薄薄睡衣的刹那间,她身上的温度瞬间融化了他手上的冰冷,让毛东禁不住心颤了一下。
“那个,快回去睡觉吧。”他有些语塞。
梁桔半垂着眼,表现出少有的羞涩。“我睡哪啊?”
就一个房间,一张床,她要是睡床上,那他睡哪?
上一次梁桔因为过度伤心也没有精力考虑到这些,毛东也自觉,主动睡了两天的沙发,可这一次不一样,梁桔这次暂住也不一定会住到什么时候,总不能让毛东一直睡沙发吧。
毛东:“我睡沙发。”
梁桔:“那也不能天天睡沙发吧?”
毛东:“没事,改天我去再买个小床,或者是再去租个大一点的房子,这几天先凑合一下。”
梁桔回头看了一眼那又窄又短的沙发,想了想,抬头看向毛东,“要不你跟我一起睡屋里去吧。”
“...嗯?”
———
入夜,老房子隔音不好,安静的房间都能听到隔壁电视机的声音。
毛东洗了澡,回到房间,漆黑的卧室只见窗外的月光倾洒了一室。
床上的梁桔背对他,毛东轻轻脱掉拖鞋,掀开被子钻进被窝里。
梁桔并没有睡着,她听到了他开门进屋的声音。
隔壁好像正在看直播的元宵节晚会,嘻嘻哈哈很是热闹,相反,这间房间安静得掉一根针都能听到。
毛东轻轻翻了身,正对梁桔的背影。
隔壁电视机的声音越来越大,梁桔怎么都睡不着,也不知道睡在地板上的毛东睡了没。
过了好久,她轻轻问:“...睡着了吗?”
“...没有。你呢?”
“你傻啊,我当然是没有。”梁桔低笑出声。
无聊的对话现在听来却别有一番情意。
梁桔睁开眼看着窗外皎洁的月光,毛东睁着眼,视线中全是她在黑夜里的背影。
“既然都睡不着,那就陪我聊会天吧。”梁桔说。
床上的垫子搬到了床下,幸亏房东这里还留了几床厚被子,梁桔就在木板床上多垫了几层被子,又在毛东的床垫子上铺了几层。
两个人一个睡在没有床垫的木板床上,一个躺在没有板子光有床垫的地上,一上一下,却都能清晰的望见天上的明月。
说是要聊天,可一时间却都没有合适的话题。
皎洁的月光像光滑的丝绸轻轻撩在心间,既温柔又细痒。
夜空下,梁桔侧躺在床上,拥着被子盯着窗外高高而挂的月光出神。
她回想起很多事情,想起小时候,想起奶奶,想起去年的今天,正月十五,全家人围在奶奶身边看着元宵节晚会。
她缓缓地问他:“当年你也是这种感觉吗?”
当年失去亲人,你也同我一样,如此的悲伤如此的煎熬吗?
毛东听懂了她的问题,‘嗯’了一声。
她还有爸妈,还有他,可当时的毛东谁都没有,只剩下他自己。
梁桔:“后来呢?”
毛东收回一直凝视在梁桔背影的视线,转投到窗外。
后来,他消沉了大半年,整日借酒消愁,毕业的半年里一份工作都没有找,没有半天黑夜的酗酒,整个人坠落到谷底。
“后来,我就遇到了你。”他缓缓地说,声音低柔。
梁桔翻个身,与毛东面对面,“你是说那年冬天我第一次在学校门口遇见你,还跟你打起来了?”
她声音里透着窃喜,毛东看着黑影里躺在床上的她,笑道:“你还记得见面第一次,你就那么鲁莽。”
梁桔不好意思的笑出声。
她问:“我还记得当时你手上流了好多的血。”
回想起往事,才发现真的过去了好久好久。
“那是我自己弄得。”
“为了你大哥的事?”
“...嗯。”
那时候毛东患了抑郁症,话很少,只知道喝酒,碰到梁桔的那天他正好刚从哈尔滨回来,白天看着大哥的骨灰入土,晚上他独自喝酒,还跟一群小混混打了起来。手受了伤,被姑姑送去医院,自己又偷偷从医院里跑了出来。
就是因为那天手受了伤,他更是觉得只要自己流血,心里面的罪恶感才会变少,于是,毛东开始自虐,背着所有人用刀片一刀一刀割在自己的手上。
“再后来我被姑姑强行送去医院,姑姑怀疑我得了精神病。”毛东轻笑,语气自嘲,“其实,我只是心烦而已。”
梁桔有些听不下去,心像是被揪了起来。“你什么时候好的?”
毛东仰躺在床垫上,一半脸隐于黑暗中,一半被月光照着。
“因为钟玲。”
寂静的夜晚,月光洒下一片投在安静的室内。
“钟玲?”梁桔轻轻重复。
钟玲每天都去医院照顾毛东,陪他说话。一开始毛东不愿见她,她就自己坐在床边自言自语,说了好多话。毛东甚至都记不清她说了什么,只记得,后来,慢慢的,他开始盼望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