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那说书人堂木一砸,啪出一句且听下回分解的时候,我的精神还是混沌而恍惚着的。
阿宝懂我,所以跟在我身边乖乖的,也不多话。
洛西风却不懂,所以问我是不是饿了。
“刚才看你听得聚精会神,连点心都不吃几口。要么等下我们去城里最有名的酒楼,听说这边纵然水缺,但鱼鲜却是肥美——哦,你不吃鱼是不是?”
“师父。”我抿着唇,抬头看了一眼前面正收摊的说书人。
“我能拿几文钱去打赏他么?”
“怎么?故事听得入戏了?”
我说恩,我很喜欢这个故事。
“拿去。”洛西风把衣袋里剩下的那些铜板都给我了:“没有君子,不养艺人。”
“谢谢师父!”我抱着钱袋子蹬蹬蹬地跑上去,咣当一声扔在须发皆白的老艺人面前:“老伯,这些是我师父赏给你的,我们很喜欢听你说故事。”
“哎呦多谢!谢谢小姐,谢谢贵人。”说书人不过是耍嘴皮子讨门手艺的行当,将将混饭吃。向来是很少遇到这么大手笔的砸赏,有点受宠若惊哩:“明天二位还来听?我这可讲到梅妆公主嫁给心狠手辣的新王慕容凛。锦鲤苏砚为救主人,独身闯宫,这最最精彩的地方了。”
我浑身一凛,说老伯,事情不是这样的!
“梅妆公主从来就不是苏砚的主人,苏砚也不是她的仆从,跟班,甚至宠物。
他们是彼此相爱的——”
说书人怔住了。在他眼里,这些杂谈怪文不过是茶余饭后供人消遣的,街头巷尾传承变幻下来,谁知孰真孰假?
当事的人物早已归尘归土,后人难寻评断。所以,估么着这还是头一次遇到像我真么较真又入戏的听众呢。
“姑娘,这……”
“梅妆一直都知道苏砚爱着自己,她不能说破也肯不接受,却宁愿下嫁仇敌——只源于她肩上担着的事国仇家恨!她要为自己的父母报仇,为自己的子民报仇。所以爱之一字,太奢侈太沉重。
而且,梅妆也从来没有画鲤成痴,她只是……爱苏砚成痴。苏砚就是苏砚,不是随便一条锦鲤就能代替的。
只有在苏砚的身旁,她才觉得自己又回到那个无忧无虑的小女孩模样。”
“姑娘。”说书人被我吓到了,抬起袖子擦了擦满是皱纹的额头:“这故事呢,各人有各人领悟的道儿。您要是觉得梅妆与苏砚之间是有情爱的,那也是极好的。
只不过,一人一妖天命殊途。就算没有国仇家破,也未必就得以善终是不是?
唉,千把年前的传说了,姑娘可无需醉戏自扰啊。”
说书人架着箱子就走了,我的心却被他最后的一句话里的不痛不痒,硬生生敲成了殇。
“怎么了阿黛?”洛西风过来,竟然还嘲笑我:“这种手艺人呢,虽然靠嘴皮子说天糊口。可是任何行当里都有其自在的风骨亮节,你总不能用几个铜板就买人家的段子吧?
若是喜欢缠绵悱恻的爱情。呵,等你长大了,总能遇上属于你自己的。”
“师父。”我好不容易屏住眼中的泪意,仰起脸看着他:“你觉得,梅妆……和苏砚之间,应该有好结果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