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黛,快吃点东西吧。已经十几个时辰了,再这么下去你要垮的。”阿宝已经不知是第几次劝我了,这会儿端着个精致的食盒推到我膝盖面前。打开一层是桂花酥,二层是元宝卷,三层是……绿豆糕。
“啊!我拿错了。”一见我眼圈红了,萝卜旋即慌手慌脚:“对不起对不起,我忘了……”阿宝噼里啪啦地把整盒绿豆糕都塞嘴里了,鼓着腮帮子,涨得眼泪都要下来了:“我吃,我吃光就是了!你别哭——”
“莫浔爷爷呢……”我摒着声音,轻问。
阿宝噎了半天才吐出一句话:“灰了……”
我点头,说我懂了。就像之前的兔妖白痕,天饕山犼一模一样。死了,就变成一堆轻飘飘的灰,什么都没剩下。
“好……总比让他饱受拆骨之痛要好。”我抬起手,没有去擦泪水。
临安城的八月最是酷暑,午后的日头当院照。汗水出了一身又一身,我已经蒸不出一滴泪水了。
“阿黛,你……还要在这里跪多久?从昨晚到现在,你吃得消么?”阿宝又推了一只水壶过来,我拒绝了。
“师父有命,要我在此反省,不敢不从。”我挺起脊背,跪直身子。
“他也就是那么一说,这半天都在里间救唐芷,早给忘了好么!”阿宝说我傻,偏要扯着袖子拉我:“咱们先到阴凉处躲一会儿,等他出来了我再叫你好不好?”
“阿宝,”我皱着眉推开他的胳膊:“事情因我而起,你别再叫我让洛西风看扁了。”
洛西风第一次这样罚我,以往都是还没等我跪麻腿,他自己就先觉得良心不安。然后找各种借口让我帮他洗衣服倒茶烧洗澡水,免去惩罚。
所以我想阿宝说的也许并没有错,洛西风这是把我给忘了。
莫浔爷爷那一击摆尾攻抽断了唐芷三根肋骨,又因突然挡在洛西风面前而被男人来不及收势的剑锋所伤。
回到医馆的时候几乎气息全无,我甚至都以为她真的活不了了。
如果唐芷有什么三长两短,洛西风不会原谅他自己,更不会原谅我。
所以当时我就对洛西风说,如果要我以千年修为化元神,来换唐芷的命。只要知会一声就成。
我记得我把话说的挺理直气壮的。就好像日常的每个午后,习惯性问他你今天吃什么点心一样。
然后洛西风骂了我,吼我出去跪着。不许吃完饭。
我想洛西风对我最严重的惩罚,大概就是不许吃饭了吧。
于是我对阿宝说:“你就当我跪在这里,不为受罚,只为祈福可好?
我讨厌唐芷那个女人,但我不希望她死。”
“阿黛,这不是你的错。”阿宝变成萝卜,用触手沾了些水,淋在我干裂的唇上:“白鱼爷爷的封咒是我打开的,他要追究的话,罚我就是了。”
我摇头:“阿宝,这不是简单谁的错。我只怪我自己,在那一瞬间下为什么没有比唐芷的反应更快。”
“废话,你受伤了嘛。”阿宝绕到我身后,惊呼两声:“阿黛,你再不去包扎等下要流血流死的!”
腰上的伤早就麻木了,我都忘记了。
“无妨,一点皮肉伤就别跟着矫情了。”我把腰背松懈了几分,赶萝卜走:“你回去歇着吧,别管我了。”
“唉,我也知道说不通你。”萝卜用小触手摸摸我的脸:“刚才有大夫出来了了,好像是说伤势没有性命之虞了,只不过一直都没醒呢。我钻进去看看她吧——”
阿宝一蹦一跳地往里间进,可是还没等钻到门口呢就被一股无形的结界弹了出来!
三翻两滚落我脚边,哼哼唧唧的。
我赶紧把他抱起来:“要紧么!伤到没?”
“没事,唉!没想到你师父这么绝啊?”阿宝揉着眼睛撇撇嘴:“不让我进,我钻地——”
“不必了!”里间的门吱呀一声打开,从昨晚就消失得明明只跟我隔了一扇门,却好像永生无法再相见的洛西风终于从里面出来了。
“你以为我布的结界是你轻而易举就能破的?”
“嘿,你可别说大话,今天我就——”
被我抓着衣角狠狠瞪了一眼,阿宝到底还是又听话又怯场的一优良品种。不敢多说,便一头扎进地里钻走了。
我仰着脸,避开视线正上方的阳光。眼前的男人略有重影,也不知是因为他移到我身前的速度快,还是因为我本就有些虚脱了。
“她怎么样了?”
洛西风没回答。
但我看着他运功过度后很是疲惫的脸色,心里自是明白几分。
她为他可以舍命,他救她自然不辞。
“师父,你身子恢复没多久,自己也当心一点……”我说。
洛西风叹了口气,单手拎住我的肩:“你起来。”
我不禁皱了下眉,旋即抹平脸上半分寸下的异样,身子却没动。
我腰上的伤足有半尺长,从回来也没顾得上包扎。这会儿干涸的血迹把我的衣服牢牢粘在身体上,动一下便会疼得唏嘘。
我知洛西风有话要对我说,横竖都要听的,不如跪着听完。
可恰恰是这样木讷的反应,激怒了这个从来不会轻易动怒的男人。
“你在跟我赌气么?”他提高了声音。
我摇头,说我不敢。阳光炽烈,树影弥散。我已经跪了十几个时辰了,就算是铁打的身子也没办法说站起来就站起来。所以洛西风,你要不是故意难为我,那就是真的……已经忽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