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松溪原本对他所谓打听到的“辛秘之事”并未放在心上,只是感念他为俞岱岩谋划的心意,听他说完,却神色大变,猛然低头看向俞岱岩。

俞岱岩浑身都在发颤,双目几欲瞪裂,太阳穴处一团青筋勃发,喉结上下滚动十数遭,方才嘶吼出声。

他虽四肢残废,但内力未失,这一声几如龙吟虎啸,方圆数里内鸟雀皆动。张松溪听他声音中饱含着愤怒与不甘之意,想到三哥这十年来遭受的痛苦自非常人所能忍的,偏偏他在派中时生怕师父和师兄弟为他难过,总是装作若无其事的模样,至今方才发泄出来,一时忍不住泪下。

俞岱岩长啸数次,方才喘着气收了声,咬牙道:“为了我的事儿,武当派上上下下同少林大起嫌隙,想不到却原来恨错了人!”

张无惮虽未详说,但俞岱岩想到少林面对有指印的金元宝,也认为是少林大力金刚指所捏,但并不承认是少林派弟子所为,少林武当几番对峙,都是这个说辞,实在不像作伪。

这个谜团困扰他已久,如今终于有了答案,俞岱岩桀然笑道:“好,好,这下我便是立时死了,也不用做个冤死鬼!”

张松溪忙道:“如今事情刚有了转机,三师哥切不可说出此话,莫说辜负了无惮孩儿一番好意,便是叫师父听到了,岂不惹得他伤心?”

张无惮也道:“三伯只管放心,侄儿已经安排了人手下去,四下探查,只要有了消息,不仅呈上黑玉断续膏为三伯疗伤,便是当年的凶手,侄儿也定一并为您捉到!让您亲报当日之辱!”

他说着,想到若非这投靠朝廷的阿三所害,殷素素何至于几年内夜不安寐,他生性极为护短,杀意一起,眼中绽出森然冷光。

张松溪纵然生性温和,对害俞岱岩之人也绝无好感,拍拍张无惮肩膀,让服侍俞岱岩的清风、明月两小童将软轿抬起,道:“天色不早了,我们还是快些赶路。”

张无惮应了一声,扭头对着手下道:“你们回总坛向外祖、舅舅复命吧,便说我跟着两位伯伯,断不怕为歹人所害。”

若是天鹰教教众一路跟随护送,更显得跟武当派纠缠不清,惹得江湖上自喻正派之辈对武当指指点点。

张松溪看他带来的这十余人俱是好手,武当虽也有十余人护送,但多是三代弟子,跟着他下山来增长见闻的,论武功大有不及。

他自然明白张无惮是为武当名声着想才甘愿以身涉险,很为他的细致周到动容,正想说什么,却见这十余人齐声应了,其中纵有一二稍显犹豫之辈,应声时却不敢落于人后。

张松溪一怔,不禁多打量了他几眼,叹道:“士别三日,真当刮目相看。”张无惮令行禁止,无人敢违拗,可见他在天鹰教教众心中极有威望,小小年纪,不可小觑。

待这些仆从退下,张无惮笑道:“不瞒四伯,这些人成日价管天管地,真是烦死个人了,我早想找个名目,将他们赶走啦。”

——他们奉白眉鹰王之命贴身保护你,却被你呼喝了一句就乖乖退去了,如此言听计从,岂敢管天管地?

张松溪深知张无惮这句话是为了宽慰他,不让他有心理负担,心中更是赞叹不绝,不忍拂他好意,顺着他的话,亲昵地拍拍他的肩膀:“正该如此,你三伯最喜欢小孩子了,青书和无忌在武当山上都让他宠上天了,便是你四伯无趣,想管你一管,你三伯也是不肯的。”

张无惮笑眯眯应了——谁说聪明人不好对付的,在他看来,对付聪明人,只消掌握“润物细无声”一法,便百试百通了,其人越是聪明,便越是灵验。看张松溪在几次脑补下,就已经一脸“小侄子真心棒棒哒”的傻伯伯表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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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路走来,倒是风平浪静,谢逊是否存活于世的争论经过两年的沉淀,想知道真相的已经跟张翠山、殷素素交过锋了,他二人将谎话说得滴水不漏,如今武林众人公认屠龙刀已经随着谢逊沉入北极冰海中了。

没了屠龙宝刀,武林至尊的诱惑,愿意同一时间得罪武当和天鹰的蠢人着实不多,听到风声的都知道俞三侠时隔十年下山,便是为了医治身上的残废,谁若胆敢在此时坏事儿,武当派势必不死不休。

张松溪对张无惮颇为喜爱,听他向俞岱岩的小道童清风、明月翻来覆去打听同胞兄弟张无忌在武当山上的事儿,又时时伴在俞岱岩身边同他说笑解闷,不由更喜他兄弟和睦,敬爱师长。

只是越到蝴蝶谷,张无惮便显得越是沉默寡言,脸上笑容渐少,似乎担着千斤重担。

莫说是张松溪觉察到蹊跷了,连俞岱岩瞅着空挡,挥退左右后,都忍不住问他:“小侄子,马上便要同你父母相见了,怎么还不高兴?”

张无惮轻声道:“别人家都能共享天伦,却不料我们一家四口,多灾多难,我和无忌分居天鹰、武当,父母更是在蝴蝶谷中一住便是两年,便是逢年过节都不能相见,每每想来,心酸不胜。”

俞岱岩想到张无忌最初被送到武当山上,也是半夜睡梦中都常常哭喊着找爹寻娘,张无惮什么情状他自无从知晓,但想也是极为难熬,不由得也长叹一声,劝道:“想来五弟妹顽疾已去,不日便能还山,先去武当拜见师父,再去天鹰同你外祖相见,岂不快哉?你们一家,多灾多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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