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小婢子,又让哪儿野去了?
梁扶疏无奈,便要起身自己去倒,外侧却忽然闪进二人,左边一人手执绳索,右边一人拎着个麻袋,正一脸阴笑地望着她。
梁扶疏吓了一跳,正要惊呼,后脑却忽然一痛,眼前一黑便软软地倒在了地上。
孙府老仆从后侧步出,甩了甩手中棍子,叹着气道:“还不快装起来。动作麻利些,抬出去时别被人瞧见。”
一行人风风火火、迅迅速速地扛着麻袋里的小娘子出了门,一溜烟往后山奔去。
小婢子暖儿捂着嘴藏在廊柱后瑟瑟发抖,待几人没影了,方跌跌撞撞地朝前院哭喊而去。跑到一半,迎面却碰上了自走廊尽头步来的两位郎君。二人见了她的模样,皆是诧异,那身量稍矮的小郎君上前扶起她,关切道:“这是怎么了?这位小姑,可是遇见了什么急事?”
暖儿泪流不止:“我家娘子被人掳去了。”
小郎君大吃一惊:“这道观之中,张天师脚下,竟也敢如此猖獗?”
暖儿道:“不晓得是什么人,我以前也没见过……哦,对了,其中一个老翁方才我与娘子在东边的园苑中见过,他身边跟着的是个身着湖绿色锦衣的年轻公子,自称孙瑾,说是什么河南府参军之侄。”
“啊?”小郎君讶异一声,神色微动,不由望向身侧郎君。
暖儿一喜,抓着他的衣袖问道:“小郎君可是识得那人?”
小郎君迟疑道:“不太可能吧……孙使君的侄子,怎么会做这种事呢?”
暖儿急得在原地跺脚:“就是他!方才还使劲盯着我们娘子瞧呢。小郎君,你可要帮帮我们娘子啊,如今可怎么办是好?”她忽然一拍手,道,“对了,得报官,去镇上报官。”
“不可。”秋姜道。
“为何?”
秋姜凝眉道:“你有所不知,这新安县的县长曹勉乃是汝南郡郡守卢庆之的亲信,这孙瑾和卢庆之有表亲关系,你去县衙状告孙家公子,不是自投罗网吗?”
暖儿不知所措地望着她:“那我该怎么办?我家娘子该怎么办?”
秋姜道:“你还是赶紧回家,禀告你家郎主吧。”
暖儿哭道:“我家娘子是新安侯四女郎,侯府离这儿很远呢。而且,若是照女郎所说,这孙家公子如此权重,我们君侯也不一定救得了娘子啊。”
秋姜道:“那……你这附近可以熟识的人?”
暖儿哭声一止,喜极而泣:“对了,我可以找姑爷。他所在的军帐离此地不远,我这就去找他!”
秋姜温言笑道:“你一个小姑,行动也不便,这样吧,我与阿兄送你一程。”
暖儿感激涕零:“多谢小郎君。”
秋姜道:“事不宜迟,快走吧。”
暖儿和秋姜同骑一马,一路快马加鞭,惊得小婢子心头小鹿乱撞,不觉娇羞满面。秋姜倒是毫无觉察,过了盏茶时间,到了县中边缘小镇,便抱着小婢子下了马。暖儿羞得面如云霞,元晔在一旁看了,抬手压在唇下,轻嗽了一声。
暖儿如受惊的小兔般跳开。
秋姜不明就里,看看她,又看看元晔。元晔难得见她这呆呆的模样,忍俊不禁,拉了她走到一边,低语了两句。秋姜先是一愣,后面色微红,狠狠瞪了他一眼,撇开他朝镇内走去。
此处虽东面街市与县城相连,到底是在外县,县尉也鲜少派人来盘查宿卫,治安不好,平民安全得不到保障,但凡能在县中购置房舍的,绝不会到此处结屋住宿。所以,镇上住的大多是贫苦人家。
不过东街与西街不同,西街多是佣农小商等苦寒之人聚集之所,东街却聚集了不少兵户,甚至有不少低阶将帅将营地驻扎此处,如某某幢主、某某队主,为了应对肆虐的盗匪而三五成群纠结成党,一般几十乃至上百人围在一个大院里居住,倒也没有不开眼的小贼赶来侵犯。相对而言,条件较为好些。上面原本不允,但是乱世里,这地方又是边境,朝不保夕,这帮兵佬哪里是好相与的,又因为昔年南北会战时耗损了太多兵士,此后大举征调外地兵户来充数,这些人来自天南地北,军心不稳,豫州都督府当初仓促组建,这些年又统辖不利,后来各退一步,命其住处和营地不得相距五里以上,也就如此不了了之了。
南北朝底层兵户大多出身寒门,身份低微,多为豪强士族所鄙夷,所以,哪怕有不少兵士能在县中购房,也大多不愿去那里凑热闹。
按辖区大小与军事地位的轻重区分,各州府置军数目不一,多达数万,少则数千。豫州是南方重镇,对抗南朝来袭的第一道防线,豫州都督府自建府始便屯兵过万,这些年为了戍守边境、镇压叛乱而规模愈大,如今府中已设十军。一军设十幢,一幢置一千人,或为队主统辖,此刻保守估计则有十万之众。而盘冉作为豫州都督府下辖汝南郡幢主,手里有一千兵士,又是负责这一块地征发兵役和徭役的邻长,在这新安县倒也算是个人物了。
要知道,三长制刚置时,这邻长大多是各地豪强大族担任,虽然不算什么高官,却是实权在握,每次征收租调和检籍清查时,都有数不尽的人上门送礼攀关系。否则,靠盘冉那点微薄的石禄,怎能在东街置办这么一个豪院供自己和弟兄们居住享乐呢?新安侯又怎么会愿意让自己的嫡女下嫁给他一个大老粗呢?
想到这里,他心里又是一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