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见时春风得意长袖善舞的姑娘,如今彻彻底底收起笑意,昂首挺胸地站在阮家最前,眉目冷淡而平静,眼底与唇边都是深思熟虑后成熟的锋锐。
展锋带着人数最大的一批,与她面对面地对峙着,气势却诡异地大不相同。作为弱势方的阮莹目光清明,笔挺地站着,神色云淡风轻,展锋比她高了不少,站在她面前的表情却有些说不上来的感觉,某个瞬间看上去甚至有点怔忡。
祁晃上次见这两个人时都是两年多以前,如今再次见到,只一个打眼便明显地感觉出了两人之间的不对劲。初见时阮莹的喜欢表现得清清楚楚,展锋自己却不怎么认不清。如今两人的态度恰似正好掉了过来,只是这一次,恐怕双方都已经心知肚明。
“展大少。”阮莹扬起脸看着他,眸光与言辞都冷静而针锋相对,不给人丝毫退缩与犹豫的机会,坚定得令人为之侧目,“时至今日,是我行事不周,怪不了谁。阮家败在我手里,我无话可说,也只好用这条命与阮家共存亡。”
展锋长久地注视着,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些什么,最后到底什么也没有说出口。阮莹不知道是不以为意,还是真的不在意,恍若未觉般闭了闭眼。
“恭喜你赢了。”她心平气和地说,甚至露出了个笑来,“你展家最后能走到什么地步,我在黄泉之下等着看——”
她将视线移开,环视了一圈周围的人,唇角慢慢扬起。
“——说不定会很快呢。”
在这片空地中聚集的其他势力中,有和阮家明争暗斗了好几年、最后却双双竹篮打水一场空的周家,也有作为一切事情幕手黑手的上面,正带着另一波人马无动于衷地看着眼前的一切。祁轩和祁父也在人群中间,见到他们上来了,在祁晃震惊的视线中,朝一行人隐秘地挥了下手。
阮莹背对着阮家人站着,迎向所有盘根错节的对立面。不同于上一次的懵懵懂懂被卷入其中,祁晃这一次清醒地当着旁观的局外人,不期然想起阮歆当初决绝离开时雾气弥漫的眼睛。
时间会洗涤复杂的迷雾与幻影,呈现事物的本真与未来。无论当时受了怎样的不平与委屈,都会在一点一滴流逝的光阴中分辨出是非黑白。
阮歆是对的,与虎谋皮的事情,到底棋差一着,满盘皆输。不知道如今站在这里的阮莹,心里是否感到哪怕一丝后悔?为了做这件事情,姐妹反目,父女陌路,一家人四零八落,阮家也走到了这样无可奈何的尽头。
还是没能得到一个如愿以偿的结果。
祁晃思及这些,难免有些唏嘘。转向阮歆刚想与她提起,却顿时愣了一下。
她定定地看着阮莹,眼睫眨了又眨,最后到底露出一点难以掩饰的庆幸,以及深思熟虑后的坚定。
“还来得及。”
她喃喃地说,在纪峥和祁晃的注视下,向前两步,走了上去。
他们是最后一批到的人马,打从露面起就赢得了所有人的注意。眼下明里暗里几乎所有的视线都聚集在他们身上,阮莹也同样看着她,咬着下唇,面露挣扎的倔强。
“你来干什么?”阮莹皱眉,“这儿的事情已经和你没关系,无关人士不要擅自闯入。”
“谁说没关系?”阮歆微笑地看她一眼,“我虽然不是阮家人了,不过以前曾经以你的名义买过一份保险,受益人是我,你今天要是被弄死在这里的话,我大概可以小赚一笔。”
“你……!”阮莹顿时气极,用力注视了她一会儿后又平静下来,波澜不惊地低下头去,“随便吧,你是来看笑话也好,别的什么也好……都无所谓了。”
“还是有所谓的。”阮歆说,“折腾出这么大动静,你是想死还是不想死啊?”
阮莹愣了一下,皱着眉上上下下打量她一圈:“你在说什么,你疯了吗?”
阮歆不满:“问你什么答什么,不要乱加台词。”
阮莹:“……”
她面对阮歆时经常会有这样莫名其妙的无力感。阮莹高扬着的头有点维持不住,蹙着眉低下头轻声咕哝:“想活又怎么样,现在一切都已经改变不了了……”
阮歆弯唇笑了笑,抬手摸摸阮莹的头,轻描淡写地说:“想活我就救你啊。”
明里暗里注意着这边动静的所有人,听见这句话都吃了一惊。他们对阮歆知道得不多,但对阮周两家你死我活,最后全都竹篮打水一场空的事情心里清楚无比,一时间看着阮歆的视线都带着点错愕与惊疑——这个阮家的大女儿什么门道,事已至此还能改变什么吗?
鉴于阮歆的神色语气都实在不像作假,阮莹也闭了嘴没有说话,很有些好奇地看着她。
然而我其实哪有什么神通呢,阮歆闭了闭眼,唇角带着些许涩然又洒脱的笑意,转向展锋与他身后站着的一群人。
“记得以前展大少还蛮欣赏我的,现在呢?”
展锋因她的问题而微怔,很快调整过来,点了点头:“现在也一样。”
“那就好。”阮歆稍稍偏头,打量他两秒后突然问,“那不知道展大少能不能看在我的面子上,让阮家自己昂首挺胸的离开?我记得展大少是个只看结果不看过程的人,不知道我们自己痛快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