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挺拔的身子在她面前坐下,轻声道,“不打紧,过几日结痂了便好。”
贺桩不出声,垂首盯着他骨节分明的大掌,那上头斑驳着大伤小痕,他竟还说不打紧?
她吸了吸?子,闷头从他手中抽出纱布,指尖轻颤着上药,缠得极轻极柔,生怕弄疼了他,最后打了个漂亮的十字结。
她心头又痛又愧,哽咽道,“对不起,我又累得你受伤了!”
男人叹了口气,想着她也不好受,这会儿正好丫鬟端着莲子粥进来。
他也不说什么,就要接过来,贺桩连忙道,“我来——”
他身伤神伤,她还怎敢劳他照顾自己,抢来了莲子粥,就往嘴里灌,唇角沾了薄薄一圈的米粥。
幸好下人将莲子粥晾过。男人见她也不喊烫,遂放心下来,抬手朝那丫鬟挥了挥。
那婢女也是识趣之人,微微屈膝行礼后便轻手轻脚地离开了。
贺桩埋头在碗里,为了救凉玄逸,她被他从醉青楼领回府,那夜又被掳走,兴许他还以为她又要逃呢。男人的脸色一直淡淡的,一时揣度不清他心里作何感想。
她小心翼翼地抬头,却见他也正盯着自己,目光如炬,胡须拉碴,贺桩心下漏了一拍,试探性问道,“相、相公……你饿不饿?”
男人收回目光,盯着她的衣襟,道,“不饿——”
但他一出声,只听肚子传来响亮的叫声。
贺桩心里一下乐了,?足勇气走到他面前,用木勺舀了一勺凑到他唇边,“吃吧。”
男人濯石般的深眸凝望着那木勺,又抬首盯了她一会儿,贺桩一下恍然醒悟,“哦……这个我用过了,我去灶房寻一个……”
“不必……”他话音一落,张口便含住了木勺,也不需咀嚼,便咽下喉咙了,模糊道,“你站过来些。”
贺桩只好往前挪了几步,而男人侧过身,大长腿一伸,贺桩默默站在他腿中间,一连喂他喝了好几勺,男人忽而不张口了。反问她,“饱了么?”
贺桩微微张着嘴,木讷地点头,“嗯。”
“陪我再吃些,嗯?”男人握着她的手,反调过来伸向她唇边,贺桩张嘴吃了一口,紧抿的唇微微扬起,蓄泪的眸子透着清亮。
男人深深凝着她,伸手擦掉她唇角的水渍,忽而一笑,无奈道,“离了半年,本以为长进了些,脑袋瓜怎么还这么傻?”
贺桩一听,心头一热,险些端不住碗,“相公不怪我了么?”
男人没开口,从她手里接过碗来,仰头一饮而尽,动作利索地放下碗,揽着她的腰不再给她逃离的机会,抬头望着她敛下的眉目,只叹道。“怎么不怪你?遇到那么大的事,你怎么不跟我说?我是尚恩的爹爹!”
贺桩一下僵在那儿,泪雨朦胧,心头有千斤重物压得她喘不过气来,其实那段日子,她不知有多害怕,怕他再娶,怕他会记恨她一辈子。
男人见她这般,心里一叹,收紧她的细腰,埋头在她颈间,只道,“你不愿说,也就罢了,桩儿,你只需答应我,咱们以后好好过日子,成么?”
贺桩一怔,根本没想到他肯退让到此,她缓缓伸手攀上他坚实的腰身,心头也没什么头绪,只惶寂道,“不是不愿说,只是不知该从何说起。不管是在庆丰镇,还是回京,我……好像总是在麻烦你。你是那么耀眼的人物,还有一个长公主对你倾心交付,我其实……很自卑……”
“桩儿……”男人深沉的嗓音在她耳畔响起。
贺桩会心一笑,“我知相公想说你从未嫌弃过我。”
她清眸一沉,心痛如绞,“可我真的好像事事都依赖着你。相公心系大盛社稷,我只愿你安心些,少受伤。长公主曾问我,除了依赖你我还能做什么,我只想证明,我也有资格与相公并肩而立!尚恩,他们拿尚恩的性命相挟,我不敢冒险,尚恩是我们的孩子,我舍不得……他们凭什么拿我们的孩子……”
男人轻轻拍着她的背,深眸忍痛,柔声宽慰着她,“傻瓜,我何时嫌你麻烦了?我此生只认你一人了,有没有资格,何须他人品头论足?那夜街角你明明还在烟花阑珊处,可一转眼就不见你的踪影,你不知我有多担心……我这半生。断送在我手上的性命不计其数,这一两年我总觉心老了,我是怕了,真怕你出事。”
贺桩微微挣开一些,白净的素指抚上他的眼角,孩子气道,“我家相公才不老呢。”
她低下身子,光洁的额头抵着他的,柔声道,“相公,即便你从不提及,但我知你对王副将之死始终耿耿于怀。我永远忘不了那日嫂子一声声质问于你,而你沉默不语,率着三军跪在她面前的场面。彼时你是属于大盛子民的,我也无法替你上阵杀敌,但我想,我总归是能帮你……”
她始终是懂他的,男人释然一笑,贪婪地呼吸着独属她的清香,沉沉道,“桩儿……桩儿……这些都过去了,只待宸王兄登基,一切都过去了,咱们带着孩子,还过以前的日子,好么?”
贺桩展颜一笑,风华绝代,郑重地点头,“好。”
“爹爹—娘亲—”贺桩话音一落,便听门外响起一个奶声奶气的声音,卫氏夫妇扭头一瞧,只见步履蹒跚的允阔正拉着他妹妹的手,左摇右摆地跳进门来。
胆小的尚恩还站在门槛之上,还扭着小身板依着孟夫人不敢动,眼眶里蓄满无辜的泪水,贺桩瞧着一下就心软了,正要起身去抱她,却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