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瞧着街头,东倒西歪的黑衣人见老大逃了,也顾不得许多,四窜飞散,贺桩抬眸向马车望去,奢华的马车沾满血腥,锦帘撕毁零落,但却见悠云公主神色淡然,气质凛然,风华依旧。
许是贺桩的目光过于放肆,她竟还回望了一眼,目光清冽,隐隐透着睥睨众生的傲气。
贺桩连忙收回视线,知道耳边传来车轮滚动的声响,她才抬头,前头又来了一对禁卫军,换了马车。
她打量着车篷摇曳的流苏,久久无语。
卫良和轻功了得,不过那黑衣人功夫也不赖,两人你追我赶地越过好几座宅院,又飞檐走壁地在大街小巷过了几招,那黑衣人渐渐不敌,最后在一个烟柳小巷里,被卫良和沉着地夺去手里的大刀。
那黑衣人也是硬气之人,被他迫着踹中膝盖跪地,犹一声不吭。
卫良和持剑横在他颈间,沉声道,“你也算是条汉子,谁派你来的,说出来,兴许我还可以饶你一命!”
黑衣人凛然道,“哼,小爷既敢劫持长公主,就没想着活着回去!技不如人,在下无话可说!”
卫良和微微挑眉,并不开口,忽然扬起剑,掌声生风,一剑劈下来。
黑衣人本以为没命,睁着眼,颇有些大义凛然之气,但未成想,跟前的男子竟没杀了自己,而是削断了面上的墨色方巾,但未伤自己分毫。
那一剑,气息极重,没想他竟如此精准,足见功力之深厚!
卫良和丝毫不理会他的愣怔,冷冷道,“男子汉大丈夫,欺凌一介女流,算什么本事?”
黑衣人见他一身正气,心头苦涩,怒气涌上脑门,“若不是大驸马柯景睿鼠辈无能,老子何须劫持长公主?”
卫良和一顿,登时收回剑,厉声道,“究竟怎么回事?”
“若说柯景睿,七将之时还算有点本事,但自打北定将军失踪后,他一人独大,不知天高地厚,目无纲纪,江北大营被他搅得浑浊不堪,若他再不收敛,只怕要亡国啊!”黑衣人慷慨激昂道。
卫良和沉默,握剑的手紧了紧,半晌又松,转身而去,只飘飘留下一句,“先把伤养着,好了便来神侯府罢!”
那黑衣人闻言,当即愣在原处,直到暮色降临,细雨丝丝沁入面皮,才含泪仰天长啸,“天佑我大盛啊!”
贺桩离京七载,这京都已是变了个样儿,便是七年前,每每上街,也是一对婢女婆子小厮跟着,独自一人在街头立着,还是头次。
街头被收拾得一干二净,一个时辰前的打斗似乎不曾发生,商贩们继续做他们的买卖,街上熙熙攘攘,她直觉陌生。
贺桩饿极,前头就有卖绿豆糕,但她得看着马车,不敢走远,也怕他找不到自己。
来来往往的男子,总不怀好意地盯着她,稍大胆些的甚至还朝她轻浮地吹哨子,她担心他,想早些见到他,不愿回马车待着。
不知怎的,她自心底升起一股委屈来,越想越委屈,却也不哭,咬着牙,默不作声地坐着。
暮色渐暗,灯火阑珊,她独自一人躲在车辙外,双手抱膝,尖削的下颚倚着手臂,细雨湿衣,暮春的夜里还是有些寒气。
卫良和不断加快脚程,回来见到的便是此番情景,只觉心头一酸,这才是回来的头一天,他竟把她独自一人扔在街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