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说话,眉心拧了个小小的疙瘩,看上去很不快乐。他微微往下缩一点,和她视线齐平,“不信我的话?”
她点头过后又摇头,“我希望自己能相信你,你先前说得没错,我下降南苑,日后你我当是最亲的人。以前的恩怨是非,暂且不去提它,从今往后请你实心实意,千万不要骗我。”
他自然无可反驳,垫在她颈下的手臂拗起来,终于能够紧紧抱住她了。她的个头相对于一般女孩子来说属于高挑的,但是在他怀里,依旧显得娇小脆弱。
他不停叫她的名字,一声声婉婉,在他舌尖变得出奇的软糯。她已经很久没有听到别人这么称呼她了,父母在世的时候还稀松平常,他们过世之后只有大哥哥和二哥哥,也是小妹妹居多,极少叫她的闺名。她本以为会很排斥他故作亲密的套近乎,可是听他这么唤她,她又感觉到一种久违的平实,原来她对幸福的追求只是这么简单。
隔着两层xiè_yī,彼此能够感觉对方的身体,这一步迈得着实大,到现在还没闹明白是怎么回事。她很紧张,害怕他接下去会有过分的举动,他的胸膛越来越热,仿佛拢着火盆,下一刻就会灼烧起来似的。男人总有一种攻击性,就像她在西苑豹房看见的虎豹,浑身充满力量,随时蓄势待发。她不知道别人新婚是怎么样的,自己总是生怯,尤其这人说生不生,说熟又不熟,像现在这样被他抱在怀里,实在感到害怕。
然而两个人,却有截然不同的感受。暖玉温香,不心动的大概只有死人。窗外狂风大作,身上热得蒸笼一样,他没想到自己陷得这么深,一直渴慕,最后成执念,刻在骨头上,到死还是个溃疡。
他的自制力,一直是他引以为傲的,熬得油碗要干,神思几近昏聩,一手在她背上轻拍安抚,“别怕,不要怕我……”可不知怎么鬼使神差,一个恍惚,已经覆在她身上了。
她骇然望着他,眼睛里的恐惧无限放大,颤着嘴唇说:“你要干什么?”
他连自己的呼吸都控制不住,在她看来,可能就像个吃人的兽。他说对不起,“我也不知道。”
他低下头想吻她,她别开脸,嘴唇落在了她耳畔。她因为恐惧大声抽泣,胸脯急速起伏,细细的脖颈几乎承载不了那么激烈的呼吸,看上去叫人心疼。
他有些晃神,她不知哪来那么大的力气,猛地把他掀翻了,然后飞快跳下床,光着脚冲出了卧房。
铜环和小酉还没睡,因为上房不用伺候了,闲散地坐在灯下描花样,纳鞋底。忽然门被撞开,哐地一声锐响,两人俱吓了一跳。忙站起来看,长公主从外面进来,衣衫不整,满面泪痕。铜环大惊,“殿下怎么了?”
她哆嗦着嘴唇,牙齿磕得咔咔作响,半天才说出话来,“叫人备车,我要回长公主府。”
这般模样,显然已经不必再问了。铜环给小酉使眼色,令她出去准备,自己拿了大氅来包裹她,拉她在榻上坐下,倒水给她定神。
婉婉气哽不已,摇着头说:“我还是不能,实在是做不到。我再也不要来这藩王府了,我要回去……”
她单薄的肩头颤得厉害,铜环只好上来抱她,喋喋安慰着:“好、好,这就回去,别哭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呢,您去前就有准备的,这会子反吓得这样。”一面说,一面上下检查她,“南苑王弄痛您了吗?他伤了您没有?”
她说没有,刚才的事不想再回顾了,只是一味催促着,外头准备好了没有,什么时候能走。
这么晚了,又下着大雨,长公主要离开,自然惊动整个藩王府。太妃闻讯而来时人已经走了,见儿子闷闷不乐坐在那里,少不得要责问上两句。
“究竟是怎么回事,竟连天亮都等不及,这大夜里的就回去了?”
他脸色惨白,十指交叉起来扣住了口鼻,只余一双眼睛,里头盛满了无奈。
太妃打听不出所以然,急得大声呵斥,“怎么不说话?吵嘴了?还是你哪里做得不当,惹她生气了?明知道她身骄肉贵,就应当担待着点儿。想尽法子娶回来的人,大婚第二天就闹得这样,怕外头不笑话你?这么大的雨,叫她走在雨里,你还在这儿给我塌腰子坐着,亏你坐得住!还不撵上去,该赔礼赔礼,该认错认错。夫妻之间舌头挨着牙齿,还指着过一辈子呢!”
太妃是大公无私的人,在她看来女人闹了脾气,一定是男人的不是,所以不用问缘由,劈头盖脸先一顿臭骂。
他坐在圈椅里,垂着脑袋无力反驳,叹了口气道:“我这会儿不能去,去了只会火上浇油。”
太妃掖着两手凝眉看他,“你究竟哪里惹恼了她,这大半夜的兴师动众回长公主府……”说着好像转过弯来了,“可是你唐突了?冒犯她了?”
那张雪白的脸渐渐红起来,他这么大的年纪了,还要母亲操心这种事儿,觉得丢尽了脸,也丧尽了尊严。
太妃歪着脖子打量他,“儿子,你今年二十四了,也该晓事儿了。牛不喝水强按头,这种买卖有几桩能成事的?不是额涅说你,擎小儿你阿玛操练你们,半夜里睡昏了头,上房一敲锣,哥儿几个里,就数你跑得最快,因为你时刻清醒,知道自己该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