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来造反的想法出现的频率越来越高了。想着当初自己放下的豪言,再听说要和亲,完颜康的表情就糟得一比。自己说的是“你要给铁木真送什么,我就抢什么”,现在要送亲,这个……抢不抢?
完颜康陷入了沉思。
斫答轻手轻脚走了进来,手里捏着一份文书。已经做了校尉,回来之后还是会不自觉地主动承担一些杂事。完颜康的一些习惯他也比别人熟悉些,譬如现在,见完颜康两眼发直盯着桌案上摊开的信函,斫答就知道,他又在想事儿了。
斫答在完颜康这里读过书,也识字,先是一门心思学契丹文,后来却是因为普遍用汉字,他也读不少汉字。做出花团锦簇的文章是不行,读懂往来的简单公文还是可以的。
只瞄了一眼,斫答就知道这喜欢捡人来养的小王爷心里想的是什么。将手里的公文放下,先说:“汴京的公函,”再故作不经意地哼一句,“不想让她嫁,就抢回来嘛。反正话都放出去了。”
完颜康看了他一眼,没吱声。歧国公主和亲的事情,他心里是极度别扭的。大约是受前世的影响“和亲”这在他的心里,是一种屈辱。话放出去了,要怎么兑现,是个大问题。打嘴皮官司,并不能拦住金主的决定。太子还在汴京,都没能拦住这件事,可见在这件事情上,金主是吃了秤砣铁了心的。又或者,处在金主的处置上,别无选择。
这是战败者对战胜者的臣服的表示,否则只好再打一仗。从金主的角度来讲,他已经怯了。完颜康有心说什么,金主现在还怀疑着他,更听不进去他的话了。
然而完颜康又不想放任这件事情发生。不是他以妇女之友自居,又或者出于什么更高尚的目的,而是有一个现实摆在他的面前——歧国公主的嫁妆,怎么算?
公主出降,如果是下嫁臣子,府邸卫队奴仆珍宝田庄一样不少,若是远嫁他国,陪嫁只会更多。除了珍玩奴仆,还会有工匠,会带去先进的技术,甚至还会有一些对方国家需要的战略物资!
内蒙古白云鄂博,后世以稀土矿和煤铁闻名。但是在这个时候,整个蒙古草原的物资都是匮乏的,手工业技术也是,人口也是!所以才有蒙古大军南下的时候,哪怕只是会拉据,都可以免遭屠戮的传说存在。
歧国公主的嫁妆,只怕金主说了也不能算,得两边商量着来。要点绣娘木匠也还罢了,万一嫁妆里有铁器一类……不是完颜康小人之心,他是实在信不过便宜大伯的智商。
拦,至少嫁妆里不能有违禁的物品。可是借口……
完颜康踌躇了。人家亲爹要嫁闺女,干你屁事?
而且,上京路的事情他还没有处理完!通过耶律阿旺,他知道上京路极有人望的一个契丹人首领,原本做着金国千户的耶律留哥,正准备约见呢!如果让上京路□□了,投了铁木真,以后大家的日子都不会好过。
斫答见他不说话,也下意识地放缓了语气,问:“很为难?”又小声嘀咕,“其实,上京路的事儿,更要紧。再不安抚,真要乱了。”
他读了几年书,又经过锻炼,也不是当初的小孩子犟脾气了,说话也更有道理了:“打从一开始,心里就不是很服气么,攒了多少年的怨了哎。想要一下子让人都顺服,那也不太可能么。不过,人都是有眼睛的,哪个好、哪个不好,都看得分明呢。只要能让他们明白了,就行。”
说完,又觉得自己对这个小白脸好像太掏心掏肺了,果断地抿紧了嘴巴,再也不肯多说一个字了。
完颜康道:“知道了。有件事情,你亲自跑一趟,去寻我师祖。看看他老人家好不好,探探路,我明日亲自见他老人家。”
斫答低低应了一声,将公文又推了一推,再次提醒:“汴京来的。”才离开。
完颜康拆开公文,上面写的是,汴京方面派出徒单衡过来劳军。仗都打过多多久了?这会儿来劳军?完颜康直觉得有事。不由自主地就往太子那里想,是太子有什么吩咐吗?难道太子也觉得用这种直白的方法,在这个节骨眼上这么作死很好?不应该吧?
****************
徒单衡来的很快,表情很危险。完颜康召集诸将,下令军士列队相迎。见过血的士卒自带一股气势,当他们整齐成阵的时候,肃杀之杀想掩都掩不住。徒单衡只带了数十随从,队伍并不庞大。
诸将面前,还是给足了完颜康面子,没有发作。待到两人独处,徒单衡就挂上了刻薄的表情。有些尖锐地说:“元帅好大威风!”
完颜康听得此言,心中一顿,脚下不停,轻快地往榻上一坐,仰起下巴道:“不然呢?”
徒单衡对他一向不客气,此时连日奔波,唇上、下巴皆冒出青茬,眼睛里也是血丝。抱着手臂,远远地睨着完颜康:“断绝上京路与中都、汴京的联系,自成一国,生杀予夺,你的心思,有些明白呀。”语气里说不尽的嘲讽清凉。
完颜康眯起了眼睛:“是大哥要你来说的,还是你自己要说的?”
徒单衡突然爆发了,奔上前来,双手揪起完颜康的领子,两人的脸庞仅隔寸余:“殿下还信你!他居然还信你!事到如今,你反迹昭著,他还说希望在你!你对得起他吗?啊?!!!”
咆哮声很响,并且没有间歇的意思:“赵王不知道给圣上灌了什么米汤,圣上居然放任他出走不归!你们父子,也太会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