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那真另张某肃然起敬,不知俞、周二位老人家可否方便,张某想要拜会两位高德高寿之人。”
“当然可以,我家奶奶现在眼睛看不清了,每日闲来闷得慌,正好有人说说话。”
待到胡占山吃了个沟满壕平,小周带着张金山和老胡前去偏房拜见两位人瑞寿星。
偏房内,两位老妇人祥和而坐,穿着整洁却不是绸缎,因为老老辈人留下的规矩便是丫鬟不可穿绸裹缎。
老姐俩形影不离,聊了一辈子,守了一辈子,望了一辈子,却未等到归人。这望归城的城墙便是老姐俩捐钱建的。
“奶奶,有位张姓老爷想要拜会。”周姓小哥规规矩矩在门外禀道。
“快请张老爷进来。”老人说道。每次有本姓客人歇脚,老人在“请”字前面必然加个“快”字。
张金山与老胡进门,见窗前坐着两位百岁老人,以张金山的功力,一眼便看出二人就是普通妇人,能够寿活百岁,靠的是宽容度,慈悲心。
“两位老姐姐,张某这厢有礼了。”张金山对着二位慈悲心的老人躬身一礼。
“张老爷莫需多礼,快快请坐下说话。”周老太太笑脸答道。
张金山道:“刚才途径贵府门前,腹中饥渴,前来叨扰,还望海涵。”
俞姓老妇道:“老爷多礼了,我们老姐俩虽然眼睛看不见了,但也能感觉到外面天气,这老天爷都被云彩遮住了,八成是要下雪。”
张金山道:“老姐姐可是说对了,一眼望不到头的黑云彩,这雪今晚若是下起来,那明年一定是个好年头,又是一个瑞雪兆丰年。就怕闷着不下。”
周老太太说道:“可不是吗,都好些个年头没碰上闷云不雪了,那还是我们姐俩小时候遇到过一年黑云闷了个把月,愣是没下了雪,可把庄稼把式给坑坏了。听张老爷的声音,年岁大小应该没赶上那年的怪天气。”
“哈哈哈,可不是吗,老姐姐见多识广。都说家有一老,如有一宝,那家里有两位老姐姐,可是这府上的福气啊。”
自从进了这张府,原本满面愁容的天下富甲,不知怎么就开怀了,跟着两位百岁人瑞聊了一下午,投机的很。胡占山见老友能忘掉心结,多嘴多舌的他愣是半天一句话都没插。
天终于黑了,大雪也如期的飘落,大如鹅毛。
“两位老姐姐啊,天色晚了,我们也该走了。”
“张老弟,咱们投缘,这府上客房都空着,你们今晚就在这将就一宿吧,等雪停了再走。”
“不了,家里人还等着呢,不回去会担心的。”
张府人再三挽留,也未能留下归家之人。
就如同九十年前一样,踏着大雪,走出这个不大的大宅门。
老姐俩守望归人九十年,今天他回来了。却没有相认。老姐俩绝对等不了下一个九十年了。
“玉蓉,你说今天来的这位张老爷……”俞老太太没有把话说完。
“哎,我听着也像啊,可是怎么可能呢,咱们俩都这个年纪了,老爷他……”周老太太也没有说下去。
两人坐在热烘烘的炕头上,久久的陷入沉思。
很久很久以前有个村子,同年同月出生了两个姑娘,一个叫周玉蓉,一个叫俞芙蓉。两个妮子从小就慧敏过人,常常相伴玩耍。
有一年冬天天降黑云,一遮就是小两个月。第二年开春麦苗儿都死了,地里种啥啥不活,可是坑了老农。
穷人家的孩子反正也是没有出路,更何况是女娃,便被带到集市上。放眼望去,满眼尽是插着稻草的一个个小脑袋,有的哭喊,有的绝望,惹人怜悯。
刚好一位姓张的老爷来此地做生意,又刚好买下了周玉蓉和俞芙蓉做丫鬟。
张老爷在村里起了一所大宅子,比两个丫头能想象到的最大的房子还大。虽然是丫鬟,但也是孩子,张老爷也不舍得她俩做苦活儿。偶尔还教她俩读书识字。
这两个姑娘真是聪明伶俐,又勤奋善良。俞芙蓉好像春天的莲花,生机勃勃,伶俐可人。周玉蓉好似金秋的谷穗,沉稳饱满,温婉乖巧。一个春华,一个秋实,很是得张老爷欢心。于是两人便成了家里的管家,总理内务。
张老爷钱多的很,帮助全村人脱了贫,一年的光景村子竟变得像个小镇般大小。两个丫头自然也帮老爷看管不少银钱。
直到一年后的一个冬天,在大雪天的傍晚,老爷出去办事,便再也没有回来。两个丫鬟一等就是九十年。那一年,她俩十五岁。
正房正厅只是每日打扫,老爷没有回来,便不准外人进入。
身为丫鬟,便为奴为妾,都要听老爷安排。可是直到两人四十岁,也不见老爷回来,家大业大,却人丁稀少。于是二人便各自领养了娃娃,没有姥爷允许,不敢姓张,随了自己姓,如今,都已四世同堂。
他走那年,她俩还是孩子。此时归来,二人依旧姑娘。
张金山与胡占山走出望归城,却没有陆地飞行赶回坨坨岭,而是一步一步慢慢的走,慢慢的走。
雪地里没有月光,却莹莹如昼,落雪密的看远处像雾一样浓稠,西北风一刮,简直睁不开眼睛。
望不断白雾锁天地难分;
落不尽瑞雪笼远山无色。
吹不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