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约是气候变得宜人的缘故,慵懒的睡意全被温煦的阳光和驱散得一干二净,一大早,修利文睁开眼睛盯着天花板,无论赖床的意愿多强烈,困倦也迟迟不愿造访,随着时间漫无目的地淌过,脑袋反而愈加精神奕奕起来。真是见鬼,他抱怨着挺身坐起,开始有些怀念过去那些阴森的日子。
玛丽亚虽然被主人折腾了一晚,但她这个年纪的女性,精力和恢复力都处在最旺盛的时期,早就已经清醒过来。只是修利文不起来,她也必须小心陪着,雀跃的精神随身体一起被禁锢在床上,更是难挨。此时见到小主人终于愿意起来,她立刻用如同逃狱的犯人般谨慎干练的动作服侍他穿衣洗漱。
“不知道为什么,总有一种怀念的感觉。”在身后为男孩梳头的贴身女仆说,大约是之前人心惶惶的三日里,一直对主人的安危提心吊胆的缘故吧,不久前看到他浑身不成人形地被基丽送回来,便有种天旋地转的感觉。现在看到他平安无事,心中也似荒野一般拨云见日,但总觉得这个男孩有什么地方不同了。
说不清楚是好事还是坏事,但暧mei的感觉更为撩人,总要改变了才会想起从前,玛丽亚并没有掩饰这份情感。
“怀念是老不死的特权,你还太年轻了,玛丽亚。”修利着那天母亲的语气说。
“是是,那个……赛巴斯安娜大人呢?”玛丽亚小心翼翼地问,她看得出主人的心情不错,但又担心真发生了什么憾事影响了他的好心情。但是那个新加入这个家族的女野蛮人也和她处了一些时间,印象还是很深刻的,一直再未见她,不由得有些担心。当然,还有疤脸,那个她并不待见的堕落者。她这个人就是有些纯善,不认识的不幸都会由衷感到痛苦,更别说认识的了。
果然,修利文的脸色有些动摇,虽然一闪而逝,但并没有逃过端视梳妆镜的玛丽亚。她心中微微叹息,但是表情和动作上都没表现出来,就像是随口提了不怎么在意的家常闲话一般,脸上挂着春风般温暖柔和的笑容。
玛丽亚有些像母亲,不,她本来就是母亲,而这个岁数,视为姐姐也不为过,性格和气质的风韵正是修利文所中意的地方,让他总能找到一些人的影子……他不想让她担心,其实,纯以理智来说,也并不是什么遗憾悔恨的事情,于是他端起傲然的笑脸。
“她在执行一些秘密任务,过几天就会回来了。”修利文当然没有忘记当日的协议,孕育这个种族的*之月已经坠落,就算他不亲身前去,它们也会来找自己。当日赛巴斯安娜虽体现出来的实力,足以让它们在发生剧变,大约还未完全恢复元气的那片荒野中来去自如。不过,为了确保万一,让人去接应一下也好。
男孩沉思着,只听到玛丽亚悦声说:“那真是太好了,安和琼也会很高兴呢,她们很喜欢赛巴斯安娜大人。”
安和琼是玛丽亚的孩子,几乎分辨不出彼此的双胞胎,轮廓带有母亲往昔的影子,个性也娇憨可爱。修利文将母女三人从她们的骑士丈夫手中强抢过来,并用卑劣的手段令其家庭分崩离析,虽然是受到女仆卫队总长兰·圣宫的蛊惑,但隐隐也有自己的私心在里面。遭遇了这种过去的三人能够不计前嫌,在女妖塔的生活无忧无虑地成长老去,那就真是太好不过了。
玛丽亚的镜像似乎完全沉浸在自我的幸福中,温声絮叨,修利文一个字也没有听进去,他凝视着镜像的一颦一笑,微不可觉地发出一声略为忧郁的叹笑。
“怎么了?主人。”
“没什么,只是突然觉得不再努力一些可不行。”
“什么方面?”玛丽亚审视半晌,轻巧地放下梳子,“好了。”
“还有什么呢?”修利文以一种魄力十足的气势站起身来,戴上高傲顽固的面具,昭示着蛇发者的重临:“我的身份就只有一个,能做的事情也就只有一样,但这件事无论多努力都嫌不够呢!我可不会像你那个没用的前夫,毫无反抗之力地将重要的东西拱手让出。”
残忍又锐意十足的话语一瞬间刺穿玛丽亚心灵深处的隔膜,挑出不愿回首的往事,让她心中隐隐作痛,但是她的笑容没有丝毫改变。在我做出选择的时候不就已经注定了这一切吗?她在心中自言自语,毫不动摇,事已至此,为了两个尚不知世事的女儿的幸福,她坚信自己的选择是正确的。痛苦反而让她有一种惩罚的快感,和惩罚后的解脱。
“是啊,若是蛇发者的话,您一定能办到。”玛丽亚温煦的笑容像督导队的利刃一般,在修利文的背后散发着森森的寒气。
“当然。”修利文熟视无睹地昂首前行。
他今天的日程表同往常一样排得满满的,重新又回到这种充实得有些紧迫的生活主旋律中,男孩时不时会回味一下惊心动魄的三日冒险之旅。他要做的事情很多,但不可能全都一蹶而就,这样一来,不禁让人觉得一天的时间实在太多短暂。剧变的三日来,堆积的公文足以将他埋进纸堆里,无论如何应付了事,也无法在一天内解决,他整个上午必须在机械般的粗览和盖章中渡过。下午有一场军事会议,与炼狱城三巨头磋商事关*之月的坠落和痛苦之王的降临的应急对策,前去支援修利文而遭到迎头痛击的游击队也必须重整旗鼓。
必须撰写一份交付王都的密信,详细阐明这三日的经过以及自己的判断,还有灵魂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