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霄龙心中极为难过,站起来用左手打开收音机后盖,飞快地从电池盒里取出三节电池塞进去,合上盖子拧开前面的螺旋开关,一阵嘈杂的电流声过后很快便找到频道,正好播出时下国共军队中最流行歌曲的《驼铃》的后半段:
“山叠嶂,水纵横,革命生涯常分手,一样分别两样情。战友啊战友,亲爱的弟兄,当心夜半北风寒,一路多保重……”
又一阵动听的纯音乐前奏过后,川南电台那个悦耳的女播音员的声音再次传来:
“川南人民广播电台新闻台,下面是晚七点新闻报道时间,首先播报今日的新闻提要:中央政府赈灾委员会在庐山召开紧急赈灾会议,中央监察委员、中央执委候补委员安毅将军正式宣布接受中央政府任命,即日起担任全国赈灾委员会常务副主任,并在会上发表了五点赈灾建议;本台记者实地采访,武汉行营主任何成浚将军亲临川东忠县视察,决心在两个月之内剿灭川湘鄂**赤军黄汉部、贺龙部;本台川陕剿匪前线消息,川军剿总司令部第六路军汪铸龙将军所部在四川万源青龙关,与川陕赤军张国焘、徐向前、何畏部激战两日,不幸落败;本台云南记者消息:滇军保安司令詹焕琪将军,再次向欧美各国记者陈述战俘管制条例;中央社江西前线消息,空军十二架战机再次对**主力部队总部所在地瑞金展开轰炸……下面请听详细报道……”
不大的堂屋里点上了一盏昏暗的油灯,贺子珍用针挑了挑灯芯,坐在主席下手,与主席、李霄龙和警卫员静静地倾听新闻广播,直到半个小时的新闻报道结束,传来旋律优美的广告音乐,大家才长长地喘了口气,回过神来。
“小李,节约用电,关上收音机吧,先吃饭,肚子要紧……小鬼,你先出去吧,招呼李副主任的警卫员和你到隔壁对付一餐。”
主席笑着吩咐,警卫员应了一声,站起来目光留恋地在收音机上滑过,依依不舍地离去。
李霄龙关上收音机,接过贺子珍递来的筷子,看了一眼已经凉了的一大碗炒酸菜,一碟干炒辣椒和一碗水煮青菜,再看了看主席手中粗糙的大碗里小半碗陈米饭,暗自叹息一声,低头三下两下扒完碗里的饭,谢绝贺子珍给自己夹菜添饭,放下筷子,望着慢条斯理吃饭的主席。
主席微微一笑,放下饭碗,夹起一截辣椒放进嘴里,边吃边问道:“前线估计都吃不上一顿酸菜了,你怎么不多吃点儿?”
“主席,你再这样下去,身体扛不住的,这些菜盐味都没有多少,更没有一点儿油腥,看看子珍同志,都浮肿成什么样了,这样下去可不行啊!回去我就向上面反映。”李霄龙难过地说道。
主席哈哈一笑:“我这样不是挺好的吗?多少人连我这样的水平都达不到,还有什么可抱怨的?再者说了,如今各县各乡的壮劳力全都上了前线,千家万户只剩下老弱妇孺,难啊!本来我一直极力反对所谓扩军一百万,还有那个教条主义的‘堡垒对堡垒’、‘御敌于国门之外’等等错误的军事思想,可是没人听我的,现在证明这么瞎干是行不通的。
“所谓的扩军百万,不但严重影响了农业生产,而且还两倍三倍地增加了军需后勤供应的负担,对军事作战毫无帮助。从未经过军事训练的青壮拉上前线去,你让这些老实巴交的农民怎么打仗?不是瞎胡闹吗?我们红军创立以来,什么时候这么不计后果地蛮干过?糊涂啊!”
贺子珍担忧地拍了拍激动的丈夫,然后站起来快步走到门边,小心翼翼地四处看了一下,回过头小声说道:“小声点儿,叫得再大声也没谁听你的,还落得个指责中央、消极革命的骂名……”
李霄龙长叹一声:“我现在也糊涂了,对比一下坚持运动战和游击战的川湘鄂边区黄汉部,我发现从第四次反围剿开始,咱们各路红军的指导思想就有问题,如今已经到了无法收拾的地步,反观黄汉部,由于坚持了我们红军以前的军事指导思想,不但打得国民党军队顾此失彼,还有效支援了贺军长他们成功突出重围,一年多时间里迅速发展壮大,成为革命阵营中不可忽视的强大军事力量。
“可是,到了这个时候,我们的中央在查出当年对黄汉同志的审讯中出现严重错误的情况下,仍然不肯为黄汉同志恢复名誉和党籍,而是千方百计地掩埋错误,这么做不是我们党的作风啊!主席,说真的,我现在感到非常失望,打仗没什么,死人也不怕,这么多年都是一仗一仗打过来的,身边的战友也几乎换了一茬……可是,从来没打过这么窝囊、毫无希望的仗,错误路线害人不浅啊!”
主席深深吸了口气,缓缓站起来,把手盖在李霄龙微微颤抖的手背上:“小李,你的心思我明白,不过,绝对不要悲观失望,更不能对我们的党失去信心,我坚信,经过沉痛的教训之后,我们的党,我们的同志终归有一天会走到正确道路上来的,只要坚持下去,总有一天我们会迎来光明,总有一天我们会赢得胜利!”
李霄龙站起来,重重点了点头:“明白!主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