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
“别哭了!闭上嘴,走,跟着哥,慢慢涉过河去……”
凌晨四点,安家军东线指挥部。
两辆没有打开大灯的军用越野车,披星戴月,开到了韩家祠堂面前,车上的黄应武和两名政治部干事敏捷地跳下车,与列队迎接的鲁逸轩等人敬礼问候,寒暄两句,众人一起走进门楼,转向西面的小院。
马灯光线昏暗,仅能看清五官模样,三十余名衣衫褴褛、不少身上还裹着纱布的汉子,疲惫不堪地靠墙瘫坐,其中掺杂几名衣领上镶嵌校官军衔标志的军官。
几十名目光呆滞、形容憔悴的汉子听到脚步声,有些惊慌地抬头望去,看到两名中将在一群将校簇拥下走来,吓得手忙脚乱站起来敬礼。
黄应武来到一名中校军官面前停下,望着他吊在胸前的受伤手臂和刚缝合十几针的面颊,难过地摇摇头,和气地问道:“你是暂三师一旅补充团团长高金德,对吧?”
“是长官……卑职、卑职、卑职无脸见人啊……”
豆大的泪珠突然涌出中校深凹的眼眶,流过面颊上长长的刺刀伤口,没入浓密肮脏的胡子中。
黄应武轻轻拍拍中校的另一支手:“高中校,别难过了,我们第五军团弟兄没有一个因为你们的现状看不起你们,相反,都像亲兄弟一样感到难过和愤怒,一心一意想着怎么为你们报仇雪恨。你们是暂编师中的新编旅,在这样突然的情况下,还能逃出两千多弟兄来,已经很不错了,虽然不知道另外的两千多弟兄如今是生是死,但是你和在此的军官们能把两千四百三十余名枪都没放过的弟兄带到我们这儿,本身就是一件功绩。
“如果真要追究,只能追究你们的师长旅长,还有你们的司令部。所以,你和弟兄们千万不要有什么思想包袱,到了咱们的军队,大家就是一家人了。”
军官们无比感动,想起突然到来的灾祸,禁不住失声痛哭。
黄应武与鲁逸轩相视一眼,难过地摇摇头,再次转向哭成一堆的汉子们:“高中校,现在不是伤心的时候,我们需要请高中校和弟兄们帮忙,立刻将整个事件发生的详细经过、日寇的暴行、日军大体人数和番号等情况,一一告诉我们,便于我们在最短时间内上报中央军委,早日拿出应对措施来。”
高金德猛然擦去眼泪,抬起头时,面颊上的伤口再次裂开。他一把推开上来的救护兵,无比痛苦地凝望黄应武:
“将军,你们不是安家军吗?不是要保家卫国,一心抗日吗?为什么不打?将军,下命令吧,打过去,我高某什么也不要了,就做你们安家军中的一个小兵,行吗?”
哭声停止,吼声轰然响起,三十余名九死一生逃回来的军官,此时此刻,全都围了上来,要求与安家军并肩作战,凄切的眼睛和愤怒羞愧之下扭曲的面孔,让黄应武和安家军将校唏嘘不已。
黄应武抬起手,示意大家安静:“打肯定是要打,不打我们来这儿干什么?但是什么时候打、怎么打,并不是我能说了算的。弟兄们,我明白你们的心思,别急,只要你们有种,就不要担心没有仗打,或许是明天,或许是后天,只要你们愿意,到时候我们就发给你们武器冲上去。
“不过,在此之前,你们必须得把昨天傍晚之后的情况,详细地告诉我们,让我们明白究竟是怎么回事。说得难听点儿,安家军哪怕马上去打仗,也不会打没有准备的仗,明白了吗?
“好,立即开始,我就在外面,等着你们的陈述结果,然后立即上报中央军委。”
凌晨六点四十分,庐山,军委行馆会议室。
蒋介石看完长长的电文,无比沉重地站起来,牙关紧咬的腮帮抽搐几下,才慢慢平复下来,向面前的安毅、陈诚、白崇禧和何应钦问道:“你们怎么看?”
白崇禧脸色平静,嘴唇微闭,何应钦两边看看,随后长叹一声:“昨天属下才给宋明轩致电,要求他停止谈判,立即进入战备状态,无奈连个回音也没有,如今出了这等恶劣的事件,不知他何去何从?”
“安毅,你呢?”
蒋介石知道,眼前所有人中,只能从安毅嘴里得到想要的东西。
安毅抬起头,大声回答:“校长,这是一件极其恶劣的、公然践踏我军队尊严和国家利益的野蛮屠杀事件,属下已经给麾下报纸和所有熟悉的新闻报社发去详细经过,称之为‘北双庙野蛮屠杀事件’。”
蒋介石愣了一下,突然醒悟过来,微微点头:“很好,通过舆论逼迫一下宋明轩他们也好,大胆地揭露出来,我看他这回如何面对全**民的抗日声浪?不过,你暂时不要出面,也不要去华北,等等看,等两天,就两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