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说所有的粥棚都是安家军官兵在负责管理,但负责煮粥和派粥的,却是从难民中选拔出来的身体健康的妇人。据说在这样的地方工作,一天下来,可以赚到两毛钱,这对逃难路上的难民来说,算是一笔可观的收益了,这个时候的大饼才两分钱一个,两毛钱可以买到十个大饼,足够一家老小撑一两天了。
可惜,棚户区需要不断向后续逃难的人提供住所,除非一家人中有成员出现重大疾病,必须住下接受治疗或者进行隔离,否则只能在棚户里待两天,然后便需赶到下一个难民安置点,才能继续享受免费的稀粥供应。
许多妇人已经学精明了,每到一个新地方,先向负责安置点的工作人员报道,介绍自己是这一行的老手,并且拿出由上一个粥棚开出的记录证明,很快便又会有两毛钱一天的工作岗位提供。
不仅仅是煮粥,此外如果你有一手特长,比如会给人理发、看病,或者是只需识字,即可以从棚户区管理站领到精神文明宣讲员的工作,具体就是深入到棚户区里每一户人家,宣读入住规定,宣扬安家军的爱国精神,让每一位住户都能养成文明卫生的习惯,珍惜现在来之不易的生活。
如果什么也不会,也不用着急,只要有一把劳力,就可以参加难民安置点开办的卫生队和建设队,卫生队负责打扫棚户区的卫生,及时把遗落各处的大小便送入厕所,时刻保持居住环境的清洁卫生;建设队则负责在棚户区周边修桥铺路,把一条条道路拓宽,铺上打得碎碎的石子儿,据说铺上几个月经过自然沉淀后,安家军的工兵部队便会在路基上铺上沥青,再用压路机反复碾压,成为平整的沥青路面,方便过往车辆通行。
唯一可惜的是,这个工作最多只能做两天,然后必须到下一个难民安置点报道,才能继续从事工作。不过,以一家老小七八口仅有两个壮年人计算,一天下来也可以赚到四毛钱。扣除浪费在路上的近半时间,一个月下来就有6块大洋以上的存款,要知道在安置点吃住都不花钱,看病也不花钱,这笔钱完全是白得的,所以没有人指责什么,反而对主持这一善举的安家军感恩戴德。
难民就这样不断地被有意引导,从长江、黄淮、齐鲁和河北地区,慢慢地向祖国大西南进军,秩序井然。许多人在经过半年甚至一年的跋涉,从江浙、河北和齐鲁大地一路走到滇南,进入越南、老挝和缅甸境内的官方屯民点时,才惊讶地发现,原来自己一家人在不知不觉间,竟然完成了横跨大半个中国的创举。
孔二小姐那个时候可不懂得那么多,她只觉得前心贴着后背,饿得几乎站不稳了,她伸出颤抖的手,从负责盛粥的大妈手里接过盛得满满的大海碗后,立即凑到嘴边,大口大口地喝了起来。
稀粥温度适宜,煮得异常粘稠,中间不仅混杂有大量杂粮,而且还添加了鱼肉颗粒,甚至还有动物油荤,吃起来不仅不难吃,而且非常爽口,没过多久,随着大概四两汤饭下肚,身体被填充的感觉慢慢传来,全身每一个毛孔都舒展开,仿佛在赞美自己对肠胃的慷慨。
孔二小姐喝完,竟然贪婪地把碗底舔了个遍,又怯怯地伸出碗,负责掌勺的大妈,笑着说:
“闺女,得晌午才有了。而且看你狼吞虎咽的样子,估计饿很久了吧?骤然一下子吃太多,人会受不了的,慢慢来也只有安家军才这么好心,一日三餐,比在家里两餐吃得还要好,闺女,不要贪心不足哦!”
孔二小姐羞红了脸,换做以前,她肯定是冲上去“啪啪”就是两个耳光,甚至拔枪相向,堂堂的孔二小姐,岂是你一个卑贱的难民所能指责的?但当时她只是默默地转过身,拿着大海碗回到窝棚里。
“那个时候,这个恶女人便对自己冷嘲热讽,说自己是社会的寄生虫,吸血鬼,根本就不知道人间疾苦,若是她早知道自己在南京城的恶劣表现,说不一定都主动找上门来,替社会除害了。她说她最恨贪官污吏,恨汉奸卖国贼,恨欺软怕恶仗势欺人者,恨无能的把自己的子民抛弃给敌人的父母官,恨残暴的日本人,对于这种人,她一向是除之而后快的,若不是她的义父一再交代,她早就把我的脑袋砍下来,当球踢了。
“原本自己对这话还深深的怀疑,但随后一路上遭遇到事情,让自己明白这个恶女人的话绝对不是胡说八道。
“在向镇江前行的路上,七八个流氓不知道怎么发现那个恶婆娘隐藏得很深的姿色,一路尾随,待到无人的旷野时,就围了上来,动手动机想要施暴,当时自己吓得只顾尖叫,全然忘记了身为孔二小姐,应该潇洒地面对生死才对。
“就在自己心说一切都要完蛋的时候,可怕的一幕出现了,这个恶婆娘面对七八个大汉,毫无惧色,不知道从哪儿掏出两把锋利的刀子,左右开弓,一分钟不到,七八个大汉捂着血流如注的脖子,在地上不断地蹬腿,一双眼睛圆睁着,不甘心地慢慢失去光彩。那个恶婆娘却仿佛没事人一样,来到水田边,蹲下身子清洗掉刀子上的血迹,然后就拉着傻掉的自己继续上路。
“此后,自己一再地看到她对作恶的溃兵、强抢民女的恶霸地主、趁着战火燃起四处打劫的匪徒,进行她所宣扬的“杀无赦”的疯狂表演。
“最惊险的一次,她竟然向着二十余个正在围着一个村子抢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