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崇禧喝下小半碗鱼汤缓过劲来,放下小碗微笑感叹:
“小弟没福享受,记得少年时同窗来访,小弟设宴款待,几杯下肚随即人事不省,昏睡半日,醒来时,家母手捧琼浆肃容教诲,小弟诚惶诚恐愧疚难当,自那时起就滴酒不沾了。唉……弹指一挥啊!四年前兄长居于桂南一隅,小弟和季宽兄为谋取栖身之地辗转奔忙,最后两军合二为一,未经两年扫平八桂,直至今年春兵出潇湘连战连捷,所有一切均历历在目,犹如昨日啊!若不是蒋总司令和任公(李济深,时任国民革命军总参谋长)器重,一意挽留小弟于北伐军总部,小弟定能与兄长及八桂将士征战沙场,扬威神州啊!”
李宗仁哈哈大笑:“健生如今早已英名远扬了,我北伐各军有谁不知总部各大战役之计划均出于健生之手?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的功夫,岂是冲锋陷阵的莽夫可比?健生可不要自谦了,哈哈!再说,如今不是挺好吗?今日你的到来,令我军将士欣喜若狂军心大振啊!百万发子弹十万块巨资正是我军急需之物,犹如雪中送炭,还有十二门法国迫击炮近千枚炮弹,我军如虎添翼了!”
“兄长,小弟颇多不解,我军入赣之后连战连捷诸多缴获,装备六千兵马绰绰有余,为何独缺火炮和迫击炮?”白崇禧颇为疑惑地问道。
李宗仁喝完一杯放下酒杯:“说来好笑,第一次攻取德安缴获无数,撤离时因缺少挽马,麾下弟兄拖拽火炮无比辛苦,于是令工兵挖掘深坑,将二十余门火炮尽数填埋于王家铺一线,匆忙中歪歪倒倒痕迹明显再用枯草树叶覆盖,没想到此次攻打王家铺,对手竟将这批火炮统统挖起,擦拭干净就向我军开炮,等我军悍不畏死攻克王家铺,发现敌军遗弃之火炮尽数遭到破坏,对手逃跑前将炮栓和发射锁闭等部分全都炸毁,已无法使用,我军将校眼睁睁看着三十余门废铁,一筹莫展,痛恨不已。”
看到白崇禧哑然失笑,李宗仁也不由莞尔一笑,完了不无遗憾地说道:“此次王家铺一战惨烈程度仅次于德安,特别是在当时上午的覆盆山攻坚之战,我军将士在对方居高临下的各种迫击炮打击之下损失惨重,我亲临前线注意观察,命令第八旅生生切入敌军两山之间再全力围攻,正好一军一师代师长王俊率两个团生力军赶来,从侧翼发起攻击与我军形成夹击之势,两军一鼓作气这才拿下覆盆山从而结束战斗,但还是让敌人的一个营扛着七八门迫击炮逃回瑞昌了。战后我细细总结发现,要是敌人不将八门迫击炮发散布置,而是集中使用覆盖中路狭窄通道,我军无论如何攻不进去,可见迫击炮的运用是个新课题,值得探索啊!”
“中央军团已经有人率先运用了,而且效果惊人,他一改过去将迫击炮分散配备各步兵连的惯例,将原本分属于三个步兵连的十二门迫击炮集中起来,组成一个配备四十五匹驮马的迫击炮连,利用迫击炮火力大射程远、能快速运动快速发射的优势,在半月前的南昌攻城大溃败中一举击溃邓如琢一个旅的突然袭击。
战后我亲自到战场上细心查验,发现他们的第一次共八轮的齐射,就取得歼敌三百余人的惊人战绩,随后该迫击炮连的第二次发射再次打退对手的二次进攻,第三次发射的同时,此人麾下的两百余名勇士,竟然踏着炮弹的落点发起反冲锋,一举击溃邓如琢的这个精锐旅,并腰斩其旅长,取得歼敌一千余人、缴获上千武器的大捷,只是在总体大溃败之下,蒋总司令不好意思大加褒奖,否则定会轰动全军。”白崇禧说完微微一叹。
李宗仁瞪大眼睛惊讶地问道:“此人是谁啊?莫非是程颂云(程潜)麾下将才?”
白崇禧微微一笑:“不是的,这人就是名闻军中的模范营营长安毅。”
李宗仁大吃一惊:“就是那个率先实行工兵训练改良的黄埔工兵科毕业的娃娃营长?”
“兄长可别小看这个安毅,以小弟之见,此人实属百年难得一遇之奇才,功底扎实涉猎宽广,小弟与总部各部门将校闲谈得知,安毅在校期间尚未正式升入正式生,就已自学完工兵科课程,随后自学步科、炮科、测绘、骑科等专业,虚心勤勉不懂即问,深得黄埔上下及各科教官之欢心,对其无不倾囊相授孜孜不倦,就连俄国工兵教官互林、射击教官柳申科夫都将他视为得意弟子。
更为难得的是,此人不墨守成规而是灵活多变,纵观其北伐以来所参加之大小战斗,无一不是以最小值代价换取最大成果,其精准之算计、高效之战斗,放眼目前军中无人可比。小弟敢断言,三五年之后,此人必是黄埔体系出类拔萃之将领,他麾
队将会成为蒋总司令手上最具战斗力之王牌部队。
白崇禧说完,眼中现出赞赏艳慕之色。
李宗仁沉默了,他知道自己的参谋长白崇禧性格孤傲,眼界奇高,从未把只读过短短几个月军校就冲向战场的黄埔生看在眼里,能让白崇禧如此赞扬的人绝对不是池中之物。
李宗仁突然回想起武昌城下所部旅长胡宗铎向他提到的江防顾虑,记得当时胡宗铎也提起过安毅的名字;还有汀泗桥一战之后,四军猛将黄琪翔与张发奎对安毅的称赞,以及在酒宴中唐生智对安毅的赞赏、对自己那个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