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买的,知道你喜欢这茶,小侄就让人到福州会馆找林管事买下两斤送来,你省着点喝,喝完可要等明年才有了。”
安毅端起精美的小瓷壶给李济深续茶,接着给得意洋洋笑眼打望的党内老狂生吴稚晖续上,把茶壶递给身边的沈凤道,这才礼貌地问道:“稚老,晚辈看到那儿有个临时小铺,不会是您老也被关进来了吧?”
吴稚晖嘿嘿一笑没有回答,端起小杯美美地品味起来,李济深瞪了吴稚晖一眼很是恼火:“别问他了,他怎么好意思跟你说啊?原先在上海他用性命担保老蒋不会难为我,还信誓旦旦地说要是我被囚禁他就一头撞死,可是一到南京没两天我就被囚禁,他却没有一头撞死,而是厚着老脸扛着铺盖来和我坐牢。你看他这副德行,还好意思嬉皮笑脸,要不是念在儿女亲家的份上,我真想弄死他!”
安毅忍不住捧腹大笑,沈凤道也低下脑袋笑个不停,吴稚晖却毫无愧疚之色,催促沈凤道给自己再来一杯,端起杯子啧啧称叹:
“武夷春暖月初圆,采摘新芽献地仙;飞鹊印成香蜡片,啼猿溪走木兰船。金槽和碾沉香末,冰碗轻涵翠缕烟;分赠恩深知最异,晚铛宜煮北山泉……这首唐朝名家茶诗道尽其中三味,任潮兄,你诗才别具一格,来一首和应一下也是雅致之事嘛,哈哈……”
李济深气得干脆不理非常陶醉的吴稚晖,默默喝下两杯茶心里才好受些,安毅借此机会把带来的两条好烟和一本内部军事刊物拿到李济深面前,把香烟放到一旁,捡起书双手奉上:“这是小侄主编的《山地作战基础训练》,刚刚印出来,作为南昌士官基地的步兵参考教材,敬请世叔赐教。”
李济深接过书翻看两页,缓缓合上放到身后小几上,提起茶杯喝一口,轻轻叹了口气:“你进步很快,有实战有理论还善于总结创新,我很安慰,只可惜你的满腹才华和军事天赋,恐怕只能用在同室操戈之上啊!”
安毅心里一痛,摇摇头低声说道:“世叔,小侄也不愿意这样,可不这样谁会把国家的统一放在眼里啊?您老不是不知道胡宗铎和陶勋几个实权将领的做派,弄得整个湖北天怒人怨民不聊生,不收拾他们怎么行?
小侄虽然与李徳邻、白崇禧将军有过不快,但是那只是个人的恩怨,相比于国家民族利益可以忽略不计,可是小侄不能眼睁睁看着他们为了自己小集团的利益,继续重用军阀穷兵黩武为祸两湖啊!
世叔,您老与他们不同,这几年来您把广东经营得井井有条,人民安居乐业工商业发展很快,与两湖地区完全是天和地的区别,天下人是有目共睹的。”
“听到没有?人家娃娃都比你有见识,你是钻到死胡同里去了。”吴稚晖抓住机会讥讽李济深。
李济深白了吴稚晖一眼,转而盯着安毅的眼睛,沉声问道:“小毅,要是我此刻正指挥麾下第八路军从南路进攻江西,配合武汉军队两面开战的话,你怎么办?”
安毅难过地摇摇头,想了想还是如实道来:“世叔,已经没有这个可能了,汪兆铭那孙子已经到了香港,世叔麾下大将陈济棠、陈枢铭两个秘密前往香港与他见面,前几天粤军将领还联名通电要求释放世叔,否则不惜挥师北上救援,可昨天和今天陈枢铭和陈济棠先后通电表示拥护中央、信任中央,你的八万军队……已经分裂,恐怕黄季宽将军也在广州坐不稳了。”
“当啷”
李济深手中的茶杯掉地,目瞪口呆地望着安毅,不一会儿缓缓低下头,仿佛一下子苍老了几岁。
安毅看到李济深艰难地站起,忙过去搀扶,心情沉重满脸哀伤的李济深坐在小床上,轻轻推开安毅,面向窗外摇曳的竹林,呆滞不动。
安毅叹了口气静静肃立旁边,对蒋总司令的多管齐下招招致命的手段感慨万千,也为这位落寞的世叔深感难过。
吴稚晖上前把安毅拉到门边:“你回去向介石求个情,让他同意你世叔迁往市内居住,估计你叔婶她们已经到了南京,鼓楼街五号是你世叔刚买下不久的小院,在那里住对他身体有好处,也能让外界的诟病声音轻一点,这里有老朽在,你就放心吧。”
“晚辈遵命!就算稚老不说,晚辈也会这样做的。”安毅望了一眼仍在痛苦之中的李济深,低下头快步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