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征笑道:“我听说宗极门有个传统,每一代弟子中能力压同侪、被视为能继承宗极武道之人,便可去名中一字,只剩下排辈为号,如‘谢聃’、如‘风宗’!以莫怀的天资年龄与武功修为,力压同侪、改号‘沈周’,只怕是迟早的事情了。”
月季儿道:“这有什么好笑的?”
秦征笑道:“你忘了么?莫怀的师父,可是被宗极门逼得破门而出的啊。我知道莫怀他也从不当自己是宗极门弟子,但现在宗极门第三代已经没人了,要随便找个人来做‘张周’‘李周’‘王周’,其武功压不得群雄,则宗极门势必为天下所轻,要维系宗极门在武林中的地位,就只能去求着让莫怀认祖归宗!”
月季儿这时也明白了过来:“可他们要让沈莫怀认祖归宗,就得去求凰剑!”
“正是!”秦征连连点头,笑道:“我听说当年若离先生因为出身寒门,又是女子,故而在天都峰备受排挤,虽然武功绝顶却连嫡系弟子都算不上。三十年前天都峰人才济济,因此可以听任凰剑破门而出,对她弃若敝屣。但现在上万弟子没一个能成大器,弄得不得不求沈莫怀回来重振天都,此事对王聃衍来说是绝大的讽刺!他毕生经营的事业,到最后却得传给一个他看不起的人的弟子,甚至人家还不要,他还得去求着人家来继承!”
说到这里,秦征忽然一叹,道:“当初我要报复宗极门,能想到的也仅止于逼迫宗极门正面决战,但若离先生却以收一个无人能及的好徒弟来报仇,她这份仇可报得比我更加彻底,更加高明!”
陆叶儿也是轻轻一叹,道:“你说的对,王聃衍经营一生,连亲生儿子都赔上了,为的就是天都峰第一人的位置,可临老却面临这样的结局,我想他此刻肯定比死都难受。”
秦征冷冷道:“那是他应有的报应!”
陆叶儿问道:“你还恨他?”
秦征想起王聃衍如今的处境,一时不再觉得他可恨,反而觉得他可怜,冷笑道:“一副垂死枯骨罢了,还恨他做什么!”便问臧隽沈莫怀攻上造极石室之后怎么样。
臧隽道:“沈公子进入造极石室时,毒龙子前辈已在里头了,当时石室之中只有他们三人,因此发生了什么谁也不晓得,或许是王聃衍说了什么瞒骗的话,也或许是毒龙子前辈居中调停,总之半日之后沈公子便出来了,也没听他对人说什么,只是回去之后命家人散布消息要寻你的下落。秦兄弟,可要我通知他你在这里?”
秦征低头片刻,终于摇头道:“不必了。知道他对我有心,我已经很高兴了。他成婚在即,莫须因我的事扫了兴致。”
陆叶儿听到这里要说什么,却是欲言又止,臧爱亲一直没说话,这时忽然道:“秦兄弟,你若真要让他高高兴兴成亲,却得让他知道你平安为是。”
秦征醒悟过来,道:“多谢提醒。”便借了笔墨纸砚,他有满腔的言语要和沈莫怀说,但到最后却只写了“无恙”二字,托臧隽设法送到沈莫怀手中。
臧隽似乎十分繁忙,也没过夜,当天下午便离开了。
天气一天冷似一天,秦征的身体却在慢慢好转,又过两日,他无需别人扶持也能起身走几步路了,如今外头局势转缓,他也就不再躲藏了,偶尔走到院子中来,与左邻右舍说说话儿,拉拉家常,虽然眉间抑郁之色无法尽消,但总算一日比一日开朗了。
陆叶儿月季儿见他如此,心也渐渐安了。
又过半个月,风消云散的副作用尽数消失,秦征便能如常人般行动了,只是身体显得比较虚弱,干不了重活,且因生活没有目标,故整个人总显得懒懒的,提不起精神。在别人没注意到的时候,偶尔还是会露出灰心之色。
这日刘兴弟偶感风寒,臧爱亲出郊外为女儿采药,月季儿在家照看兴弟,陆叶儿便负责买菜做饭,秦征见她打扮作一个农家小娘子模样,忍不住笑道:“你会买菜?你会做饭?”
这是受伤之后,陆叶儿第一次见到他笑,她停住脚步,也微笑道:“我不会啊,不过可以学学。”
秦征想了想,道:“做饭还是让季儿来,你去照顾兴弟。买菜……要不我去吧。京口骗子多,刘家又不丰裕,买菜钱要是丢在你手里,咱们今晚只能干喝糜了。”
说来有些好笑,陆叶儿天不怕地不怕,可她自幼生长于高耸围墙的圈护下,从来没去过下品人家必须去的集市,这时既有几分好奇,却又有几分怯,她听说京口市集品流复杂,买根葱都要讲讲价钱,一个真正的豪门千金哪里会干这事情?看看秦征道:“你的身体吃得消么?”
秦征道:“御风肯定是御不起来的,出去买菜还没问题。反正现在宗极门也不追杀我了,我最近正想出去走走。”
陆叶儿犹豫了一下,心道:“让他出去走走,散散心也是好的。”便答应了。
秦征便接过菜篮出门,他是自幼混熟了江湖的人,随口一问便找到了最近的集市,若在乡下地方,或五日一墟,或十日一集,京口人口繁多,城东和城北却是天天都有集市,城东以柴草谷物蔬果为主,城北靠近码头,有大量的鱼虾,秦征知月季儿煮得一手好鱼,便往城北走去,到了市集眼看人来人往,贩夫走卒都为生活卖命奔波,叫卖招徕之声、砍价杀价之声不绝于耳,这等市井气息虽是久违阔别却是熟悉无比,秦征一个恍惚,仿佛光阴回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