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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金蟾可不是官儿,她也不在意,所以她不急,只是仍旧笑看胡跋这会子犯病还不忘本色的演出,再次低低地提点了一句:
“那……昨儿,怎听那玉堂春,说他是刘宣送大人您的……枕边人?”
胡跋傻了,一屁股跌坐在湿漉漉的腿上,瞬间无话了,只呆呆地看着柳金蟾那不怒不喜的脸,欲要辩白,但玉堂春素日里对刘府的恨,对自己的不帮他伸冤的怨,瞬间笼上了身,他那案子,自己如何又能脱了干系?
眼见胡跋瞬间呆若木鸡,柳金蟾心中一阵畅快,畅快后又是一阵后怕!
柳金蟾不动声色地端起茶,稳住心神品了品,不断告诫自己成不成在此一举,切莫心急吃了热豆腐——最后反烫了自己一嘴泡儿!
茶是好茶,怎么品着还没自己素日里喝得好,柳金蟾微微皱眉,暗问自己是不是猪八戒吃人生果,尝不出好坏?还是这今春的贡茶,分明是这胡跋又糊弄玉堂春,滥竽充数的?
柳金蟾立刻一阵憎恶,但……自己小命还在人手上一捏就碎呢?这胡跋可不能逼急了!
柳金蟾用茶盖赶赶茶尖儿,吹了吹,再品第二口时,已然回神的胡跋当即哭得嚎啕:“下官是不敢不要啊,大人啊,这刘府不是个人啊!”说罢,胡跋把刘宣和福娘是如何逼良为娼,使得玉堂春是如何家破人亡的事儿,无遗漏地说了遍,然后称自己这是不忍她们这般作践玉堂春,这才勉为其难收了玉堂春的卖身契——
一句话,她就是压玉堂春,也都是逼不得已地为玉堂春好!
这黑白说得……柳金蟾暗暗在身后比了一个大拇指:太高了!都像她这么乐于助人,苏州城内的良家妇男们也不用青青白白做人了!
既然胡跋明摆着是“假好人”,但自己也是“山寨大人”,柳金蟾决定避重就轻,先把玉堂春救出来再说。于是,她不装什么清官了——清官死得早不说,眼下,她的目的可是借刀杀人、隔岸观火,折了这胡跋就是折了自己手上的刀,所以……
柳金蟾笑看胡跋那老泪纵横的脸,弹了弹身上的袍子,言不及义地忽然神在在地说了一句:
“其实,告你的这些罪状……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儿!”
柳金蟾盈盈一笑,笑向胡跋,一双眼儿沉沉的,荡来荡去都是闪烁的粉漾漾的波光,这眼神儿……
胡跋是个老官场,岂有不懂的?不就是索贿嘛!
“大人……说来惭愧,您来都不曾……”
胡跋一开口,柳金蟾冷冷哼了一声,眼瞅胡跋那还没上道的模样,不禁微微提点提点:“小的而今可是个小小的举人而已!”明白?
胡跋一愣,正想着柳金蟾不知胃口多大,欲开个价儿吧,柳金蟾就忽然扇着扇子状似不经意地与胡跋道:“说来,我府上总觉得少了能唱的,这玉堂春的倒是个顶好的角儿……昨儿听他唱得段子,觉得越有越有味儿!”送美人会不会?
这还不会意?
段子唱得好?怎么唱得?能不有味儿么?
胡跋心里一面腹诽:是啊,人家前台听得是字正腔圆,你柳举人夜半肌肤熨烫,听得是“余音绕梁,至今未绝啊”;一面立刻笑道:“这有何难,小的,****让他去您府上……”
这话……分明就是敷衍之意!
柳金蟾眼一瞪,横了胡跋一眼儿,当即扇子一合,起身冷道:“那可不敢劳烦大人的家奴了!”
说着,柳金蟾抬脚就要送客,吓得胡跋想也不想,赶紧从跪着追了柳金蟾二三步急道:“大人这话儿说得……下官……下官……”
柳金蟾转身赶紧假假地要扶起胡跋:“大人才是大人,柳某不过是个县份里来的小小举人,怎敢让大人这么跪着?”
“下官、下官!”胡跋欲在说话。
柳金蟾可不给她混扯的机会,她只是淡淡冷看胡跋:“是生是死是大人所选,小人又怎么敢让大人您忍痛割爱呢?再说……京城什么角儿没有,还差你一个玉堂春?不过是姑娘我,不说嗟来之食!大人请回!来人呐,送客!”
柳金蟾朗朗一声“送客”后,推门抬脚迈出门槛。
这一脚走出门不到两丈,柳金蟾躲进隔壁厢房,当即两腿一软,整个人就顺着墙滑到了地面上——哎哟爹哦,吓死她,不是太入戏,她几乎都走不出门来,只是心稍稍一稳,柳金蟾就有捶胸顿足之感:
她演戏演得也太足了,居然什么事儿都没干!被拆穿了怎么办?
还真当自己是“大人”啊!
柳金蟾耳听屋外白总管与驿馆管事离去之声,人就一阵凌乱,二话不说,就开始收拾东西。
北堂傲刚摆好一桌子早膳,盛好燕窝粥,眼前柳金蟾这战战兢兢的模样,满脸莫名:
不是刚奉箭还说妻主气场十足,竟把那胡跋吓得尿了裤子,走出去还一步一脚印,他怎觉得柳金蝉其实比那胡跋被吓得还厉害,整个人都好似惊弓之鸟了?
“妻主?”
北堂傲颇为担心地踱步到柳金蟾身后,眼见着柳金蟾那卷铺盖的熟练动作,不禁微微皱了眉头:“妻主,怎得了?”说崩了啊?
北堂傲眼瞅着柳金蟾腰间那块腰牌,暗道不会吧,这靖国府战家可是真留着皇家血脉的真皇亲哪!
柳金蟾将随身的用品全部收纳整齐后,握住北堂傲那双大大的手,语重心长道:“相公啊,你先离开苏州……无论妻主发生什么事儿,都不要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