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一分一秒过去,陈染依然强势等待,符默也冷静了下来。
几天前陈染突然袭击找去符默的公寓,她着急忙慌地从公司赶回去招待她,推开门就看到和今天毫无分别的她坐在沙发上,而面前就摆着那张她早就揉皱丢掉的纸团。陈染静静看着她时,她就明白将会发生些什么。
过去和未来同时下了最后通牒,那么好,腐烂的伤口剜去腐肉挤出脓液才能修复新生,她不介意。刚好,这三天的假期足够她做好所有准备,她知道,这也是陈染没有说出口的意思。
她拎着行李箱下楼,坐上陈染的车直奔机场。不需要煽情地回望,纯属多此一举,她和陈染之间同样残忍,就算对方遍体鳞伤也不会有丝毫同情。一定要说详细些就是,如果她哪天双目失明,陈染依旧会把她推下泳池来一场比赛。换做是她,也一样。
符默的父母住在北京,她很早之前就已经对两地间的距离不以为然,频繁往来无数次后,回家就如同从公寓打车到公司那么简单。用钥匙打开家门时,她的母亲宋岩从厨房半仰着身子笑呵呵地盯着她看,那种感觉和从前上学归来没什么区别。
“真会赶时间,我刚说等饭好了打电话问你到哪了呢。”宋岩解下围裙,见符默放好行李忙招手让她过来,一边塞给她一碗水果沙拉,一边急火火地问,“妈给你介绍的那个人你不喜欢,你喜欢什么样的告诉我,我再去帮你物色一个?”
“是谁以前说,就算我嫁不出去也不会干牵线搭桥四处找人和我相亲这种事的?”符默搬出不知多少年前宋岩说过的话,忽然瞪大眼睛凑到她面前,“你是我妈吗,不会是哪个妖精变的吧?”
“不识好歹!”宋岩举起菜刀冲符默扬了扬,“还有,你见过这么胖的妖精吗?”
五十多岁的人,一米六多的身高,九十多斤的体重,也只有宋岩天天喊着要锻炼减肥了。符默咬了口苹果,含糊不清地说:“你哪里胖了?厨房这么窄的门你不仅挤了进来而且连墙都没有撞塌,还要继续保持。”
宋岩恶狠狠地再次扬起菜刀时符默端着沙拉跑出厨房,窝在沙发上打开了电视。斜对面书房的门同时打开,符文杨也就是符默的父亲走了出来,脸色有些沉郁。
“这么大人了该结婚就结婚,别把事业看那么重。”他坐到符默右手边的独立沙发上,抓了一把花生边吃边说,“当初我让你学建筑你不学,偏要学什么金融,你现在工作用得上吗?每天忙得脚不沾地,绕着一个人团团转能有什么前途,随便找个人都能替了你。要我说,趁早把你那破工作辞了,赶紧给我回来!”
符默就像没听见一样,有节奏地按着遥控器调台。这样自说自话的模式,父女两人维持了十多年,除非必要的事情,符默很少与他主动厅里的动静,连忙出来打圆场:“闺女刚回来,少说两句。”
符文杨瞪眼:“她没本事还不让我说两句了?都是你惯的,她要是个男孩我早就打死他了!”
又是这句话。
符默本身还未从陈染的咄咄逼人中走出来,听了这话,一下脾气就翻了上来:“我遵从你的意思放弃出国留学的名额,断了你认为人品有问题的闺蜜,选择你认为最好的大学,结交你指定给我的朋友,就连男朋友我都按照你的意思和他交往。你知道为什么?因为我想让你闭嘴。也因为那个时候我没有能力做到真正独立,而现在我可以养活自己,去任何地方都不再需要监护人陪同认可。”
符默把水晶碗扔到茶几上,发出一阵毛骨悚然的声音,她站起身:“我被同事浇一身的冷水,外套被拿走,冬天在马路边站了快一小时才打到车,高烧三十九度,我有向你说过半个字吗?在外面打拼有多难我从来没有告诉过你们,因为不用想就能知道你一定会讽刺我,我心理不够强大,真的受不了。说不好听的,你没有资格这么说我。我可以告诉你,这份工作我喜欢,所以我受什么委屈我都可以坚持。同样的,也正因为这一路如此艰难,没有人可以逼我放弃。”
在她和符文杨多年对立之下,符文杨也找出了最简短最有力的回击语言。他不顾死命按着他肩膀的宋岩,踹了一脚垃圾桶说:“活该。”
窗外夕阳的光被夜海淹没,属于夏日的热量灼伤着薄薄的玻璃,客厅内气氛跌至冰点,所有人无声无息,只有挂在墙上的空调还在呼呼发响。头顶的吊灯闪了几下,便带领三人一同坠入黑暗。
符默的声音有些干涩,也有些克制的颤抖,泪水流到嘴中时她终于有了反应,说:“你说得对,孟繁朝也活该。如果不是因为你和我,也许他现在就不会变成一把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