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宸的眼睛依旧沉寂，像容纳了整个浩瀚宇宙。
他朝符默伸出手，说：“走吧。”绝对不是错觉，她发现了他极力隐藏的悲伤，那种外表坚硬内里狼狈的虚空和她没有差别。
慕威和他说了什么？慕威想干什么？这一盘局慕威策划了多久才能一箭把三个或者更多人都打成了筛子？
没有人知道。
“慕先生有令，请二位尽快离开这里。”
两人刚出房间门，就有人凑上来，恨不得每一寸肌肉都叫嚣着“再不滚，我们帮你！”他们跟在符默和许宸身后，走到旋转楼梯口才有停下的意思。符默迈步下楼，一股向后的拖拽力自腰间传来，她立刻意识到有人踩到了她的裙摆。
然而，已经来不及了。
她整个人重心后移，双手下意识去抓扶手，还好除却一大堆倒霉的事情外，这一次她是幸运的。尤其许宸还死死抓着她的胳膊，她想滚下去也难。只不过慌忙中膝盖撞上了铁栏，她听到关节与金属共振的声音，连带着痛感袭上头颅，让她意识瞬间空白。
就是这样的意外，犹如点燃引信的星星之火，伴随着两声闷响，许宸压抑已久的怒气终于爆发。符默回头看去，发现有一个人捂着鼻梁倒在地上，剩下的人面露凶光但却不敢擅自行动。
许宸转了转手腕，像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扶起她慢慢向楼下走去。膝盖处传来潮湿的热度，大概是流了一些血。比起停下处理伤口，她宁愿先逃离这个鬼地方，就算血流干了也行。
她想见陈染，特别想。
但是许宸并没有给她这个机会，出了酒店便把她塞进了一辆白色跑车里，而他赶走司机自己开走了车。
符默把裙摆拨到一边，看了看伤口，以她流血受伤的经验来看，应该不会留疤。她拿出手机，收信人选中了陈染，却不知道应该写些什么。她没那种心情以救世主的姿态告诉陈染：你以为筹集二十亿和筹二十块钱一样简单吗？想息事宁人吗，只有我能帮你。
陈染不会同意，她宁可走投无路自生自灭也不会牵连不相干的人，尤其是符默。更何况就算是符默自己，也没有任何把握。
慕威是谁？就算是许宸，也还嫩点。
她换了个坐姿，头靠在玻璃上，窗外瞬移的街景格外空洞飘渺。她有时候觉得，世界就是一个巨大的光影，更也许只是所有人的幻觉编织出的黑色烟雾。它侵蚀，它扩张，它毁灭。
跑车的减震效果非常好，符默根本听不到这个昂贵金属壳外卷动石子和沙尘的声音。她只能看到前方是茫茫车海，刹车灯此起彼伏，就像是漆黑夜晚亮起的阴森红光。右侧车道两辆车发生刮蹭，两位年轻的司机怒气冲冲地争吵比划。说来，这是关在“壳子”里的人们，唯一的沟通渠道了。
而习惯孤独的人，早已经不会好好说话了。
而下一刻，一路自始至终沉默开车的许宸忽然开口，在符默听来比珠穆朗玛峰夷为平地还要震撼。
——他说，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