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子。
一群老头儿围坐一圈,抽着味浓的烟,喝着味浓的茶,吐着味浓的口气,像是打不动猎物的老猎人似的。
推门进来的工作人员低眉顺眼的给几个人续杯,又悄无声息的退了出去,轻盈的像是一头狸猫。
陈仲国笑了笑,伸展腰背向后靠,眼神在几个人的脸上扫来扫去。他是老资格了,要不是因为曾经退下去过,排名还要往前靠,除了新闻里的次序,平日里几乎是不怎么在乎周委员等人的。
唯一需要注意的,也就是一前一后的两人罢了。
不过,今天的两个人,全都沉默着。
大家各想各的心思,像是晒太阳的头儿子似的,斜躺或端坐在椅子上,眼神迷裹起来的装修材料在烟熏火燎中泛出微微的天然黄来,仿佛经历了多年的政治教育一般,天可怜见,这套豪华装饰,也就是年前才更换的。
谁要是在这个房子里不抽烟,二手烟非得将他熏成老腊肉不可。
周委员不易察觉的弹了弹手指,剩下几人的表情顿时生动起来。
陈仲国又眯眼笑了,头也转向了周委员。
周委员既然准备说话了,也就不再迟疑,斩钉截铁的道:“西伯利亚的人,必须撤回来,咱们的政策是确定的,没有必要在这个时候再生事端。”
“我同意,如果产生边境冲突,我们的所有国策都要发生变动了,这是不必要的风险。”
少顷,刘委员跟上了。
说到底,任何一个国家的政客都是惧怕战争的,尤其是陆地战争。
如果说世界上有什么东西是上帝和政客无法控制的,那就是战争了,无论多小的规模,一旦打起来,就很难再控制的住。
火药桶是危险的,小火苗蔓延起来同样威胁巨大。
如果一定要打仗的话,政客们往往会更倾向于海洋战争海战尽管残酷,但毕竟是有底线的,海岸线往往就是海战的底线,对于中国这样的大陆国家更是如此。
然而,对陈家和陈易来说,他们早就进行了三年之久的潜移默化的设计。以江宁为中心的陈系力量,更愿意来一场陆战而非海战当然,假如能不打仗的话也最好了,陈仲国说到底,依旧是政治人物。
但是,继续沉默的等待变化,同样是陈家不愿意的事儿。
西伯利亚的定居点,归根结底就是陈易在挑事。
自古以来,就有“边衅”一说。对于想要建功立业,或者想要攫取权力的人来说,边疆的战争挑衅,往往都是有低成本高收益的。
无论从哪个角度来讲,“边衅”既起,国内首先能做的也就是支持。
陈仲国抓住这一点,笑道:“周委员的意思,是要向俄罗斯人赔礼道歉了?”
“那倒不必,我们撤回来就好了。”周委员也是考虑充分后才发言的。
陈仲国即刻跟上,笑道:“周委员准备怎么把他们撤回来?派部队进去?”
刘委员咳嗽一声,道:“请大使馆派个随员去,向他们说明利害关系。如果不回来的话,我们也就不管了。”
“这个办法稳妥,总要听听他们的说法吧。”周委员看向陈仲国。
后者笑而不语,道:“那就听听。”
要不是有武装冲突的关系,刘委员的方法自然稳妥。此事也并未引起国内外的广泛注意……
不过,陈易又何至于留下这样的漏洞。
陈仲国看看手表,指针转向12点整。
一支俄罗斯边境警察,在受贿的上尉的带领下,开始向杜翼龙定居点进攻。
上尉自以为贿赂来自渔民,因此拿的相当安心,且在爱国主义精神的推动下,相当认真的设计了进攻方案。
他永远都不会知道,那几名消失的渔民的钱又来自何方。
在有心人的撺掇下,一次试探性的威胁很快变成了真正的大战。
数万发子弹在空中发出“飕飕”的音,迫击炮的尖啸则让和平年代的士兵口干舌燥。
上尉观望着战线的推进,审视着前方混凝土墙上的裂痕,兴致勃勃的辨析道:“他们不知从哪里弄来这么多水泥,从阿穆尔河铁路?还是从那边装船运来的?”
“等您抓到他们,就可以仔细询问了。”
“我看他们下午就该投降了。”
寨子里的抵抗很微弱,主要是些轻武器,反器材枪更是再没有出现过。这也符合俄罗斯人的认识,像是这种后坐力能击碎肩胛骨的禁用武器,开上两枪就该休息了。
“小心一点,注意伤亡。”上尉馋酒的舔舔嘴唇,用对话机道:“今天晚上,我们回营喝酒。”
“好!”俄军士兵顿时士气大振,推进的更快了。
杜翼龙抓着一支没点燃的香烟,躲的远远的望着俄国边防警宣泄武力,不屑的说道:“真没意思,要让我的话,先煞了他们的锐气,再好好的坚守上几天,顺便弄点火箭筒和坦克,我敢说,咱们要是增兵的话,绝对比莫斯科快10倍不止。”
“何止10倍。”船长藏在厚厚的混凝土掩体下面,顿时能够继承在坚固军舰中说风凉话的传统,脸上露出了笑容。不过,炒豆似的子弹声中,他很快转过话锋,笑道:“坚守是要损失人手的,何必呢,馆长不是说要注意伤亡吗?”
杜翼龙扔了香烟,皱眉道:“你叫馆长,是不是有点太怪了?”
“口误,口误。”船长尴尬已极。
“释放巨龙吧。”杜翼龙懒得计较,他早就烦透海军的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