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噗嗤——”
细长的轻剑西天聆雪自石观音胸口抽出。
所有人都尚未回过神来,直到石观音带着难以置信的表情倒地,发出“嘭”的一声,顺带扬起一地的尘土,众人才仿佛突然惊醒一般,彼此对望了望。
楚歌大大地松口气,感觉腿都有点软,不过她向来不愿在外人面前露出软弱的一面,还是咬牙撑住了。
这早就不是叶归程第一次杀人了。
他神色平静地抖落剑尖上的血迹,似是察觉到什么,侧头看了楚歌一眼,不动声色地过去,略微搀了她一把。
楚留香也有点愣神。
他打过很多次架,也遇到过无数强敌,有些他应对得轻松,有些艰难万分,但他总归都能不杀一人地应付过去,并且一直活到现在。
南宫灵算是对这场架打得最莫名其妙的——他完全是关心兄长,见不得兄长被欺负才出手。此时强敌已殁,见无花垂头沉默不语,他不由走了过去,拍了拍他的肩膀以示安慰。
无花抬头看了他一眼,又垂下头,看着地上死状安详的石观音,心情复杂。
他的人生,处处皆是矛盾。
虽然入了空门,他却始终未能做到六根清净,相反,他内心有着与名气形象身份截然相反的野心。
他自认自己的能力完全配得上这份野心,却也不得不承认,在自己的母亲面前,他什么也不是。
她的母亲,美丽高傲,强悍霸道,似乎无人能敌。
可以说,他的野心继承自她,壮大因她,却也受制于她,所以他感激她,崇敬她,却也畏惧她,嫉恨她。
可是如今石观音就这么死了,他既觉得压在头顶的一座大山就此卸去,让他得以喘息,却又有些茫然,不知自己那份野心,又该如何实现,拿什么承载。
他不由又想起方才的情景——
当时他们四人合击石观音,虽然是初次合作,但是大家都还颇有默契,除了最开始因为不了解彼此的武功路数而有些忙乱,但不过一刻钟,便找到了各自的位置。
但是尽管如此,在石观音身上,他们四人仍然未能占得太多便宜。
石观音积威甚盛,无花自从与她相认后便一直活在她的阴影下。此时久战不下,他心里好容易鼓起的那点勇气渐渐消散,难免生了几分怯意和退意,好在这份退意尚未影响到他们四人的合作之时,便听到楚老板的那声笑问。
许是因为石观音面对他们也丝毫没有压力,她非常优雅地一掌挥开他们,抬头看向楚歌。
然后,无花长这么大,差不多算是第一次看到美丽高傲的母亲这般失态——
楚歌站在墙头上,手里拿着一面半身高的大镜子,因为离得远,把石观音整个人照了进去。
这不过是一面普通的镜子,然而石观音一见便大惊失色。
无花不知道原因,楚歌却是十分清楚。
石观音不爱任何人,只爱镜中的自己。对于她来说,镜中人并非只是一个虚影,而是与她最为交心、最懂她的另一个她,此时乍然一见自己恋慕之人鬓发凌乱、衣衫破烂,顿生一股怜惜之情。又因楚歌暗暗示意那四人躲开,并调整了镜子角度,让整个镜子里只有石观音一人的影像,她一心想知道到底是谁伤到了自己的心上人,哪里还有心思管无花楚留香这几个杂碎,急忙扭身飞向镜子方向。
眼见她便要触及镜子,便能向心上人问清一切,不料楚歌恰于此时一松手。
半人高的镜子从她手中脱落,贴着墙壁,摔到地上,发出“稀里哗啦”的声响,碎了一地。
陷入爱情里的人总是盲目的,石观音虽然是个变态,她的爱也很变态,但总归是绕不出这个圈子。
镜像对于正常来说只是虚像,不管镜子完整与否,都是不存在的。但是对于把镜像当成心上人的石观音来说,镜子碎了,代表着心上人也消失不见。
可是她还受着伤!还在被人欺负!到底是谁敢欺负她,她定要把那人找出来、碎尸万段!
石观音疯了一般冲向镜子碎片。
却见到无数的自己的镜像。
心上人是只有一个的,如今却有这么多,那这些便是自己的幻觉吧。
石观音哀伤地跪坐在地上,痴痴地看着脚边无数“心上人”的幻影,柔情万种地低喃道:“……你告诉我,是谁伤了你……我帮你打他,打到你开心为止……告诉我,好不好……”
之前石观音怪物一般的实力大大地震惊了楚留香三人,此时见这位自己怎么打都打不过的人突然变得这般脆弱,都有种恍如置身梦中的不真实感,齐齐地愣在原地。
好在叶归程头脑尚还清醒,尤其是之前石观音不过是因为楚歌说了一句“变态老女人”——这对于耿直的二少来说,这是实话嘛——她就追着楚歌打,虽然不知道她现在为什么会这个样子,但明显跟碎掉的镜子有关,若她醒过神反应过来是楚歌摔碎了镜子,难保不会拿楚歌开刀。
正好这时楚歌冲他摆了摆手,手腕翻转,将盈缺抱进怀里,摆了个起手式。
一个他非常熟悉的起手式——江逐月天。
几乎是同时,江逐月天的琴音方起,叶归程便已经一个玉虹贯日直冲到石观音身后。
察觉到背后逼近的危险,石观音顾不得为心上人哀泣,立即起身运功,想要抵挡。
然而楚歌的音域已经铺成。
全身功力尽封,石观音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叶归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