嬴博闻言,不由眼神微凝,看向了身旁的‘好友’。他舅舅李哲春的事情,早已成他心中的疮疤,不容别人碰触。
说来此事,也确令他恼火。李哲春与那百里长息联手也就罢了,居然还参与了百里长息及武阳嬴氏走私墨甲案,惹得圣上勃然大怒。使他们福王府,想为他脱罪都不成。不但被削官夺职,还要发配至青海戎边。
——这也就等于是送死了,青海那边妖兽成群。在那地方戎边的罪人,可说是十死无生。说是十载之后就可回归,可其实很难活过三年。
而舅舅他的祸因,就是自己年前的一时任性——
“你这是何意?”
放下了酒杯,嬴博眯起了双眼:“魏轩,你莫非是看我嬴博不顺眼么?”
“怎会?”
那魏轩淡然一笑:“只是想问,李御史落到如此下场,福王与世子,还能忍么?”
嬴博不禁一声冷哂,心想这是挑拨吧?可他嬴博,早非是一年前的嬴博了。
此时此刻,即便他们父子心内再怎么不满,又能怎样?那嬴冲已今非昔比,在这个时候挑衅,只会为自家招灾惹祸。
“本世子如何,无需魏轩你来忧心。倒是最近,我听说你们宁州那边形势不佳。朝中上下,都有问罪夺爵之声。而如今宁州世家,半投武德,半依安国?”
此言道出,魏轩的的面色,就也难看无比。这次大乘天国之乱,对魏氏而言,的确是一次前所未有的重创。
两次惨败,魏氏全盛时召集的三十五万大军,最后只剩不到二十万,还有近二十名天位陨落。只能固守封地,才免去了覆亡之劫。
不过这还算好,声望上的损失,才是对魏氏最沉重的打击。此时宁州之残破,更胜冀州。一千三百万民,已剩不到七成。
这使宁州各家世族,都对魏氏失望之极。认为宁州之祸,半由人祸,半由天灾,其中魏氏居功至伟。一则是往昔对弥勒教纵容,任其坐大;二则是吝啬钱粮,不能及时赈济灾民;三则是在地方盘剥太过,门人则贪墨成风,激起了民愤;四则是将官无能,丢城失地。
于是这次战后,宁州的诸多世族,都纷纷解除了与魏氏之间‘宗党’的关系。一部分转投武德郡王,一部分则靠向了安国嬴氏。
且以后者居多,此时无论是在朝中的力量,还是出兵的便捷,武安王府都要胜出凉州一筹。
——虽说自大乘天国乱后,宁州依旧残存的大族,已不超过五十。可这对魏家而言,却仍是一次创及根本的重击。
在军政两方的势力,都大幅跌落,成为当朝九国公中,垫底的存在。
嬴博毫不留情,又继续嘲讽:“还有那位的王号‘武安’,恰好与你们的武安郡的名称相同呢。陛下之意,莫非是要将这武安郡,也赐给武安王殿下不成?”
魏轩面色铁青,不过他知二人这番话,是由自己先挑起。故而并未发作,良久之后,才苦笑道:“世子,你我如今,都是同病相怜之人,又何需做这豆萁之煎?”
“确实是同病相怜。”
嬴博也笑了笑,很是大度的放开了这一过节,转而看向了另一侧:“其实还有人,比你我更倒霉。”
魏轩随着他视线看去,只见不远处另一座楼房的窗口,正有一位面貌英俊的年轻人在立着,同样在往下俯视,却神色僵硬。
“神戟侯方无恨?”
先微一扬眉,魏轩就也幸灾乐祸的笑出了声:“确实是倒霉透顶,接下来的这几月,必定有好戏可看了。这位大约是想不到,那嬴冲会有一日成为他的顶头上司。”
就在五个月前,方无恨此人走了禁军的关系,调入到了神策军内,担任神策右军的右师镇守使,位居三品。
这在当初看,无疑是上上策,此人不但能够摆脱御史弹劾的影响,更可从边军跳出来,以禁军为踏板,爬到了正三品高位。
可如今此人,却正在嬴冲的管辖之下,
一想到就是这家伙,大半年前曾经当街阻拦嬴冲,意图夺其爱妻,魏轩就不忍直视。
嬴博却没笑,只心想这又是个处境堪忧,同病相怜之人。
父王说嬴冲此子,只能得意一时,绝不可能长久一世。可要到何时,才能灭一灭那家伙的嚣张气焰?
父王语中之意,到底是指接下来天圣帝的清查田亩,还是诸皇子的夺位?
他希望是前者,五年前那儒法二家联手,能胜天圣帝一局,就必定能胜那位陛下第二局。
※※※※足足小半日之后,嬴冲与身后四十个千人方阵,还有那近两万人的匈奴俘虏,才行进到了咸阳宫的午门方位。
可见宫门之前,搭建有几个巨大的高台,天圣帝与朝中群臣早已等候在此,翘首以盼。
望见此景,除了那些俘虏之外,所有的秦军方阵,都是精神一振。
便是嬴冲,也不自禁的昂起了头颅,挺起了胸膛。在军乐声中,带着身后的几十个方阵,唱着‘岂曰无衣?与子同袍’的军歌,整齐划一的往前行进。
后面到底是操训已久的精锐禁军,并未让人失望。所有士卒从午门前经过时,都是精神抖搂,气势十足。
反倒是前面嬴冲的旧部与两千元州府军,在声势上落了下风,行进时亦不如禁军整齐。
嬴冲倒也不觉丢人,边军更注重于实战,没时间去搞这些花架子。
在阅兵之后,才是封赏。可惜嬴冲与完我宣娘三人,都无份参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