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闻凉州州牧蒙正,已于凉州地方任职十年。依照我大秦成规,地方督牧任满五年便需轮换。今匈奴已平,凉州牧正该选任他职。如今河道总督出缺,臣荐左都察御史张任,出任河道总督;荐凉州牧蒙正,任左都察御史;荐吏部侍郎叶宏博,升职凉州牧!迁苑马寺卿皇甫射,任吏部右侍郎!”
太政殿中,回音余响不绝,久久才复归寂静。
后方群官队列中的谢安,哑然失笑,心道原来如此,这就是釜底抽薪——
任你千般手段,我只以一策应之!临之以堂堂之阵,只以力破!
顺便可将嬴氏的党羽,送入这六部之首。
世人都说武安郡王只善奇策,这评价未免偏颇。他这位主君,并不乏正面应敌的手段呢!
叶宏博则愕然失语,良久之后才反应过来。怒目直瞪嬴冲,眸中的怒火,化为实质。
好一个升任凉州牧!好一个明升暗降!
凉州牧是二品,吏部侍郎为三品。这职司看似是高升,可其实权位不可同日而语。
——哪怕是收服了朔方之后,凉州也只有八郡之地,抚民七百万众。在十三州内,是最民寡穷困的一州。
而凉州权柄,大多都在蒙氏手中。外人入凉,只能做提线木偶,岂能与位高权重的吏部侍郎相较?
且历来宰执,从未有人能从凉州牧任上,入列宰执!这看似是荣耀无比,以不到五十之身,成为当朝二品大员,州牧之一,可其实却是打断了他入阁步伐,需耽误至少十年之久。
左尚书仆射裴宏志眼神疑惑,虽有些不解,这翁婿二人为何相残,却本能的出列阻挠:“二品以上重臣选任,是吏部与政事堂之责,与武安郡王,似无关联?”
“确实无关,然而本王也有建言议政之权。”
嬴冲笑了笑,神色傲然自负:“今日本王,只是建议而已。采纳与否,还需政事堂诸大臣议过之后,再做定夺,”
可右后方参知政事谢灵,却已昂然出列:“武安郡王之言上善,臣附议!”
又有参知政事张苍,同样随之出列:“凉州牧确已至轮换之时,河道总督也已空缺半年之久,不可再拖。左都察御史张任威严刚毅,清明有能,定可胜任有余,臣亦附议!”
参知政事王钟,一向都与天圣帝同一步调。见得这二人已经出面,也同样站了出来:“臣参知政事王钟,愿附武安郡王之议!”
之后是参知政事元岱周,持玉圭前出:“臣以为武安郡王之言,诚为当务之急!”
裴宏志愣了愣神,扫了在场诸人一眼,目中含蕴深思之色。
政事堂现任的五位宰执,有四人赞同,那么这件事,也就等同是板上钉钉,再难更易了。
这水面之下,必定是发生了什么。几家之间,也定有着他所不知的交易。
随后裴宏志就隐有所悟,他的目光,向那位武德王世子蒙文斜视过去。
一位左都察御史——这就是定武蒙氏,从地方回归朝堂的初啼吧?真可谓是一鸣惊人。
以蒙氏之力,倒是不难令元岱周点头认可。
至于左都察御史张任——此人早有意迁任地方,一方面脱离朝中愈演愈烈的是非漩涡,一方面也需执政地方的资历,以为晋升之阶。而如今百废待兴的河道总督,正可积累政绩,乃是上上之选。
这当是几方的合力,蒙氏,张任,现任的吏部右侍郎,甚至法家的旗帜元岱周,都有志一同。可这其中,却还需一人,为他们穿针引线。
思及此处,裴宏志就又眼含惊叹,再次看向了左侧与他并肩而立的这位少年。
就果如其料,那左都察御史张任,随后亦从群臣之中行出,肃穆庄重:“臣张任,愿迁任河道总督,为君分忧!”
叶宏博却只觉是手足冰凉,面上血色褪尽。神色间再没有了入宫之时的从容,他心急如焚的放眼扫望这满殿上下,却是四顾无援。
三品以上重臣,无一人正视他目光,就好似已将他遗忘。而三品以下,他那一众党羽门人,皆是神色惶恐不安,也无能为力。
叶宏博的心,一点点的下沉。他有心出列,为自己辩解,却又对上了嬴冲,那冰冷嘲弄的视线。这使他瞬时一惊,想到今日他如推拒,那是什么样的后果?身为人臣,却对职司挑三拣四,畏难推诿。
任职凉州牧或有喘息之机,可如他推拒了,却是灭顶之灾——
怒意填膺,叶宏博又看向了叶元朗。可那边的情景,却使他绝望,这位老郡王正老神在在,闭目养神。似乎这眼下之事,都与双河叶氏无关。
而此时御阶之上,天圣帝则是笑意盈盈:“张卿能有此心,朕深感欣慰。如今既有四位参知政事附议,那么这转迁之事,就以武安王建言为准!”
此事一定,朝中嬴蒙二氏宗党,无不喜上眉梢。可也有些人,如丧考妣。
诸臣都已退出了过道,可嬴冲却依旧独据堂中。虽是被叶宏博那直欲杀人般的目光盯视着,嬴冲却半点不在意,甚至懒得再瞧上一眼。
一年之前,这位岳父高高之上,他可望不可及!可一年之后,于他而言,所谓的吏部侍郎,朝廷重臣,却可任意拿捏,似如蝼蚁。
在群臣注视之下,嬴冲按剑禀奏:“启奏陛下!臣自入咸阳以来,虽是奉命在家休养,却时刻未忘关注朝堂大事,天下民生!可而今朝廷诸公的所作所为,却使臣大失所望!臣闻北方四州,至今仍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