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宏志也看出裴叔业的沮丧担忧,他却只当未觉,继续吩咐着:“速命门客贾诩,前来见我。”
那贾诩也早已惊醒,在裴宏志遣人传唤之后不久,亦匆匆登上了箭楼。
虽是已知裴府危机在即,贾诩却是面色平常,淡定从容的朝裴宏志一礼:“学生贾诩见过裴公——”
裴宏志却颇是不耐,直接一挥袖道:“此时无需多礼!方才那人,乃是我裴氏族人裴节。临死报信,想必确有其事。今日的情形,想必你也能猜到几分。老夫只恐那嬴冲要血洗的,正是我裴氏宗党,不知你有何策应对?”
不知不觉,他对这位寒门士子,是越来越信重了。
贾诩略微凝思,就问道:“如今日裴府,能战能逃,裴公想必不会有此问?”
裴宏志默然无言,他自信以府中诸多镇国上镇国,以及裴玄机与裴元绍二人之力,足可护他与裴叔业一并逃出咸阳。
可问题是这咸阳城内,还有裴氏众多家人,亲朋眷属,以及诸多宗党——
“既是如此,那么我劝相公能逃就逃,不能逃,那就束手就擒,主动降伏吧。”
贾诩并不顾周围刺来的凌厉视线,躬身一礼:“此时此刻,绝不能给武安郡王动手杀戮的借口。那位既已说血洗全城,想必是真有此念,学生只恐今日过后,雍秦二州世阀十不存一。”
“他敢!”
裴宏志怒目圆瞪,袍袖轻颤:“杀戮血洗?你意是说他欲擅动大兵,屠戮大臣?莫非他还真敢行此狂悖之事,将国法纲纪视如无物?不惧万夫所指么?”
“可裴相与齐王殿下,既然已做了初一,坏了规矩。又有何资格,一定要那武安王,遵守国法纲纪不可?”
贾诩冷笑,眸中略含哂意。今日天圣帝遇袭,明面是信陵王与太学主所为。可咸阳城内,所有人都心中有数,这少不了裴家的暗中配合,给予方便。
如今天圣帝驾崩在即,嬴冲寻裴家泄愤,谁也说不得什么。毕竟是裴氏,勾结外敌在先。
“其实裴相,也应心中有数才是,何需问学生?所以我劝裴相束手就擒,再遣人求武威郡王,荣国公几位出面,或可保住裴府安然无恙,切不可给武安王下手的机会。”
裴宏志微一摇头,他感觉今日之事,还不到这地步。武安王府,也就只有两位伪开国而已,其中一人,还仅仅只是堪堪踏入这一层次,是连方孝孺都不如的下位伪开国。实力方面,裴家并不逊色。
至于那八十万禁军,也非是无隙可乘。
贾诩见其面色,不由暗暗一叹,继续劝道:“相公难道还以为,今日准备向裴家下手的,就只有武安王府么?陛下他既已将左右龙武军与左右神武军,都交托于武安郡王之手。那么九脉龙魂阵会如何?绣衣卫会如何?三大道兵会否听其号令?始龙神甲又是否会落入武安王之手?”
裴宏志初时并不放在心上,可听到最后几句,却是不寒而栗。他知李节望、万俟霜与嬴胜这三位,都是天圣帝亲自简拔的亲信部从。三人的兵法虽不是太出彩,只是中人之资,却都有着一副死脑筋。
如非是天圣帝之命,这三人万难听从嬴冲的安排。天圣帝亡后,也只会效忠登基的新君,
可裴宏志又觉荒唐,把九脉龙魂阵与绣衣卫,都交付于嬴冲之手?那天圣帝是疯了才会这么做吧?至于‘始龙’甲,就更不可能。
那就等于是将皇统断续,全都让于外人之手。
也就在二人说话之时,裴宏志忽有感应,斜目看向了内院门口。只见一位锦袍玉带,稍稍有些发福的身影,正在一群侍卫的簇拥下,匆匆走向了裴府的大门处。
裴宏志见状,不由眼神微凝:“宜阳郡王,这是何往?”
嬴不尤吃了一惊,抬头循声望来,而后忙又俯身一礼:“裴相,不尤家中另有要事。先失陪,不对,是先告辞了。待来日,再来府上与裴相说话——”
说完这句,嬴不尤就擦了擦脸上的冷汗,依旧疾步往那门外行去。
所谓君子不立危墙之下,他此时虽然依旧看好裴氏。可既然武安王嬴冲,说出了‘血洗咸阳’那句话,这裴氏就处于风暴之中。此时此刻,还是远离为佳。
只是嬴不尤,才刚刚踏出数步,就见远方天际,忽然有火色的箭只升空。在千丈高空炸开,光耀数十里方圆地域。而后前方,就是‘轰’的一声震鸣。随后又接二连三,仿佛鼓雷,震荡京城。
嬴不尤心中微惊,注目看时,却只见数十发铁弹,从远处瞬闪轰击而至。他第一时间,就已认出这是内工坊与工部天工院,正联手研发中的雷神炮,不禁心中微沉,暗道不妙。
好在旁边的侍卫反应及时,瞬时将几面大盾,护在了他的身前。
随后又是一阵轰然炸响,山摇地动。无数碎石崩飞,击打在那铁盾之上,发出一连串的咚咚响声。
好不容易,待这动静告一段落,嬴不尤抬头望了一眼,只见裴府前方的院墙,都已崩碎糜烂。
而远方则更有无数的弩箭,飞凌而至。仔细注目,赫然成千上万,密密麻麻!
此时那箭楼之上,有人发出了一声大喝:“尔等何人?敢犯当朝裴相府邸?不顾王法么?”
嬴不尤却连回头看一眼的兴致都无,在几名天位侍卫的掩护下,往旁边疾走,心想这人难道是白痴?那发炮之人,自然是冲着东河裴府来的。既然真动了手,那就已没将王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