巷子僻静,小院很安静,对骂声一字不落全钻进白子琪的耳朵里来了。
白子琪瞪大了眼睛,盯着那门帘简直傻眼了。
“端着一张脸装善良扮清纯勾引男人……那一世里害我不够又来了……”
这话,很熟悉。
听来字字锥心,句句刻骨。
曾经有人在他耳边这样骂过。
那是刘小岚,对,就是刘小岚,她曾经趴在他怀里,咬着牙这样骂过,被骂的是王亚楠。
那时候他贪恋的是刘小岚父亲手中的职权,这职权可以帮他当上骨科主任。
他做梦都想当上主任,就像刘小岚做梦都想当上妇产科主任一样。
偏偏医院要搞人事改革,多年来的任免制度不用了,要实行民主推荐。
踏实勤劳善良单纯和业务过硬,这些因素综合起来,第一轮民主测评下来,王亚楠脱颖而出。
而他自己的主任位子也眼看就要落空。
为了抓住权力,他和刘小岚选择了联手。
刘小岚答应求父亲帮忙到骨科插一杠子,而他要做的就是出轨,甩了王亚楠。
王亚楠心眼太实,竟然舍不得放手,三个人陷入了狗血的三角恋。
最后一轮民主测评的前夜,刘小岚请王亚楠吃饭,三个人吃饱了,喝醉了,深夜里两个人搀扶着王亚楠爬上了医院后面新盖的一栋楼。
王亚楠从来没有喝过那么多酒,烂醉如泥,并且他知道,真正深醉的原因是刘小岚在酒楼下了mí_yào。
那时候他也有些微醉,他明明预感到刘小岚可能要下毒手,他却没有阻拦,迷迷糊糊听从了刘小岚的指挥,两个人把人事不省的王亚楠抬上了楼顶,然后推了下去。
下面是万丈深渊。
王亚楠粉身碎骨。
白子琪感觉自己忽然站在数九寒天里,浑身顿时冷透了,牙关也在悄然颤抖。
亚楠,亚楠,往事汹涌,我罪该万死,我就是死一万次也难以弥补我对你的愧疚。
身后门帘子哗啦一甩,一个身影站在门槛上,“你是死人吗,生人都进门了你还不知道?要你白吃饭吗?”
随着斥责,门里冲出一个紫色身影,已经气哼哼冲到树下姑娘身后,抬脚就踢,踢在小姑娘腿骨上砰砰作响。
白子琪从往事里醒悟过来,无声地苦笑,为什么忽然就想到了往事呢,还是忘了吧,只有忘了心才能不歉疚,才能不沉重。
哪有这样虐待女孩子的?
白子琪抱拳上前阻拦。
身后伙计已经一溜烟跑掉了。
“姑娘,就算生气也不能随便打人呐——”
白子琪朗声劝解,还没说完,一张气哼哼的脸调了过来。
白子琪和对方都愣住了。
这姑娘居然是柳颜。
柳颜做梦也没想到白子琪会出现在这里。
她脸色红了半边,却很快就调整好了情绪,笑吟吟,“表哥从哪里来?难道还没离开梁州?”
白子琪不敢看那张脸,他忽然感觉那张脸上的笑容是那么虚假。
他随她慢慢进屋。
对面椅子上站起来一个妇女。
白子琪看着她顿时惊呼:“四姨太太?你怎么也在这里?”
张氏拉住白子琪胳膊,一面打量,一面抬袖子擦泪,那眼泪却越擦越多,很快湿透了一条袖子。
“我母亲见了表哥太高兴了,你看看都高兴得哭起来了——哎呀,母亲,你得开心啊为什么要哭呢,我们在异乡遇故知,遇上了亲戚,你得笑。”柳颜笑着推她母亲一把,顺势把一块大手帕塞了过去。
张氏擦一把泪,跟着笑了,“哎呀琪哥儿,我是见了你高兴得很,忍不住就落泪了。想不到啊在这里能见到你,我太高兴了。”
白子琪冷眼看着这一幕,有种做梦的感觉,这母女俩在表演什么把戏呢,刚才还骂得那么凶,现在怎么又显得这样和睦亲密了?难道是自己听错了?
明明刚才柳颜说她不是张氏亲生的,可是自己从小对柳府的每个人都很熟悉,谁不知道柳颜就是张氏四姨太生出来的女儿。
“恰好路过,我来看看四姨太和表妹。”白子琪装作很平静,慢慢落座,悄然观察这母女,“万记的买卖还好吗?我准备去灵州府走一趟,不知道表妹给家里有信儿带吗?尤其是柳万和哑姑,我想你们是常常在一起玩耍的,肯定要就带信儿的。”
柳颜呆了一呆。
张氏在悄悄抹泪。
门外那小姑娘进来给白子琪倒茶。
忽然张氏站起来了,不等白子琪反应过来她已经跪在他面前。
“求琪哥儿,不要把我们在这里的信儿带回柳家。”张氏抱住了白子琪的腿,哭得泣不成声。
白子琪摇摇头,表妹逼婚装死和张氏躲出来的事情他已经听说了,他只是想乘机看看柳颜的反应。
柳颜静静站在一边,脸上看不出惊慌之意。
白子琪慢慢扶起张氏,告诉她既然姨太太不愿意叫府里知道,那自己绝不会多提一个字就是了,然后告辞离开了。
柳颜很热心地挽留白子琪吃饭,白子琪谢绝离开了。
出了梁州府,白子琪打马赶路,却没有向着灵州府去,直奔他之前走过的那条路,那是通往山茅子的路。
那个柳颜,已经不是真正的柳颜,而是一个穿越者,和自己一样,和哑姑一样,都是来自那个世界的人。
而且,这个柳颜,不是别人,正是刘小岚。
穿越了也就罢了,生前的三角恋冤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