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阁老甩开了内侍搀扶的手,坚持跪着,磕头,“陛下,老臣是来请罪的。请容老臣把话说完,陛下再治老臣的罪不迟。”
正禧皇帝似乎已经猜中王阁老要说什么,他有些心虚一般四处扫视一圈,众臣中不见尹左相和袁凌云。
袁右相病中休假,数月不能上朝。
尹左相今天也告假了。
“陛下,老臣教育子孙无方,不成器的孙子王茹,担任钦差大臣前往西南前线调查白峰一事真相——”
正禧打断了他:“王茹不负重托,千里赶赴战线,就连途中重病也没有告假返回,而是坚持调查得出真相,这才返程复命。他的差事办得很好,朕正想褒奖与他。只可惜天不假年,王爱卿一回京就英年早逝,真是可惜至极啊——”
满朝官员静悄悄看着眼前这一幕。
王阁老颤悠悠站了起来,双手扶着膝盖,“陛下不知实情,我那大逆不道的孙子王茹他带回来的不是真相,他欺骗了陛下和满朝文武,他受奸人挑唆,与奸佞小人沦为一流,所以他违背本性,做了天理不容的事。
陛下请想,秦简带走西南大营大半兵力赶赴前线去抵御摩罗大军,出征半年不见任何战功,不要说驱逐摩罗进犯,就连据守的城池也一个接一个丢失。为什么忽然之间,战局就有了扭转?去年时候那一场小胜,到今春一场大火烧了摩罗大营全部粮草,又挑了摩罗帅旗,还差点在大军阵中射杀摩罗主帅。
难道陛下真觉得这些都是秦简的功劳?那秦简又真有立下如此战功的本领?”
王阁老深呼吸,抹一把眼中老泪,继续慷慨陈词:“这件件桩桩,都是白老将军,东凉国开国大帅,白峰带人做出来的。放眼当下东凉全国,除了白峰,还有谁人,有此等魄力胆量谋划、做定这样的大事?!非白峰莫属呀陛下!”
“王阁老——”正禧再次打断,口气冷硬,面色阴沉,“朕敬重阁老一生为国,劳心劳力,鞠躬尽瘁,才准许你可以随时上朝参与国事。阁老别忘了恪守为人臣的本分,言语之间忘了身份和场合——”
这话太重,分明是在封口。
可王阁老咳嗽一声,毅然站直,目光如炬看着高处的天子,“老臣是老了,可不糊涂。陛下宠信奸臣,远离忠良,老臣一直隐忍不敢进言,可今日的事牵扯我家,我那不成器的孙子自己糊涂不假,可也是受了奸人算计蛊惑,这才犯下大错。如今不肖子孙王茹已经以死谢罪,老臣羞愧,无颜继续面对陛下,也无颜面对我东凉国黎民苍生——”
“廷卫,扶王阁老下去吧,他这是老糊涂了,需要好好静养——以后无诏就不要让王阁老轻易到朝堂上来。”
立时便有两个带刀廷卫应声入殿。
“陛下——老臣还有最后一句话——不说出来只怕这辈子都没机会说了——”王阁老扯长脖子大叫。
“朝堂之上,不许喧哗!”刘长欢赶紧制止。
王阁老忽然踏进两步,双目大瞪,大喊:“白峰冤枉——白峰是跟着一世皇一起创立东凉基业的功臣,他忠心赤胆,就算天下人都有反心,臣也敢说白峰他不会,他断断不会啊——陛下你不能让这样的社稷肱股寒心呐——”
“王阁老——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拉下去——”正禧拍案而立。
“陛下,老臣以血相谏,只为东凉,只为您的社稷江山呐——”随着语声飞扬,王阁老向前冲了出去,怦然巨响,一头撞上了右侧的擎天玉柱。
鲜血喷涌,王阁老缓缓倒地,身子软在地上。
就这样死了。
“王阁老——”正禧喊着扑上,可是已经迟了,王阁老头破血流,七窍流血,早已气绝死亡。
朝堂上一片唏嘘。
紧接着,是死一般的沉静。
许久,正禧抬头,“传,王阁老年事已高,为孙儿王茹骤死伤心过度,猝死朝堂——朕心甚痛,要加倍抚慰,追封王阁老,以国公礼厚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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