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老医官连连点头,又对李得一说道:“得一啊,你有什么想法,也说说看。”“啊!?”李得一走神了,被问了个愣,只得皱起眉头勉强回话:“这朝廷平日里就是管收俺们这些老实巴交的庄户人家收税,催逼着俺们服各种徭役,到了战时居然又强迫俺们这些手无寸铁之人上战场。这次死了这么多民壮,俺爹当年估摸着也是这么死的。朝廷收的税,催的徭役,俺们一点也没落下,结果朝廷拿了钱却不办事,自己守不住关隘,让突辽人杀入关内,害的俺们全庄被杀的就剩俺一个。对此次京师被围俺没话说,胜败于俺有什么干系?只可怜那些枉死的民壮,可怜那些如俺一般破家的孩儿。”
李得一越说越气,最后直接大声吼到:“京师一破,死的最多的还不是俺们这些平头百姓。”说罢,气呼呼的一腚坐下,直喘粗气,也不言语了。
孙老医官眼中精芒一闪,追问道:“若是依着你,又该如何?”“俺?俺现在啥也不是,又没本事,啥也干不了……”李得一声音低了下去,透漏着无奈。十岁的孩子,却已经历了如此的坎坷与磨难。孙老医官却也不责骂李得一,只是宽慰道:“恩,还不傻,知道自己没本事啥也干不了。回去之后可在空闲时多想想该咋办。”营帐中的众人开始继续讨论起当下的局势,李得一只觉得嗡嗡的声音就萦绕在自己耳边,却与自己没什么干系,自己孤零零就一个人。
会议结束,李得一闷着头一路走回帐中,坐到桌前开始发奋学字。小刘医官瞅了他一阵儿,问道:“你这是想明白了?往常学字儿你最是痛苦无比,多学一刻也不肯,今天怎么发奋起来了?”李得一头也不抬,闷声答话:“俺也不知道,就是觉得应该早点把字认全了,好早点开始修原气。可俺又瞅着孙老医官那么大本事,还不是只能看着军报上的军情干着急。弄得俺也不知道这样学下去能有多大用,比没本事强一点吧?”口气里透着犹疑。
小刘医官抬手给李得一脑袋一巴掌,打断了这小孩没用的忧愁,说道:“别废话了,先把能学的本事学会了再说,从今天开始每天多教你几个字。”
不知不觉间一个月匆匆过去。李得一这一个月过得是极其充实,早晨天不亮就起床,去火头营帮着王大胖子杀羊,切羊肉,顺便吃顿带羊肉的早饭,然后回到伤兵营开始复习昨天学过的字。上午学习一个时辰,剩下的时间就帮着小刘医官整理伤兵营的卫生。整个军营,伤兵营卫生要求最严格,活也最累。吃罢了晌饭,下午跟着小刘医官学习新字,晚饭之前再练几趟三爷爷教的刀法,若是下午学字学得好,晚上饭还能再吃顿羊肉。
等到了晚上就去听孙爷爷讲以前的战事。李得一私下觉得孙爷爷比三爷爷讲得好多了,这会儿识字多还是很有用的。三爷爷讲到打仗,总是那么两三套,要么是大家伙一拥而上,各自拼命,然后就赢了。要么是他老人家灵机一动想了个什么点子,带着大家伙绕到敌人背后来个什么倒什么帘,然后就赢了。孙爷爷讲的就详细得多,战前如何侦察敌情,如何观察地势地貌,如何掌握天气变化,雨雪风如何判断,如何鼓舞士气,如何设置战术,战时如何指挥等等,事无巨细,都能一一道来。
李得一小小的人,他正处在不知愁的时候,是以每天日子过得极其充实,却没注意到整个军营这一个月来都气氛低沉,大伙儿脸上谁也不见个笑脸。
秋风一天天越刮越大,秋雨越下越凉。今天的北风格外的猛烈,带来浓重的黑云沉沉压在城头上空。孙老医官站在城头,望着京师中神城方向,喃喃自语:“京师被围已近快俩月,城破与否这几日应该就见分晓了。”地上小刘医官喊到:“打雷啦,下雨收衣服啊,师父你快下来吧,小心你那老寒腿被雨一淋,又要发作啦!”孙老医官哭笑不得望着自己的小徒弟,缓缓踱步走下城头。
孙老医官来到小徒弟身边,正色对小徒弟吩咐道:“算算日子,最近该有京师的军情送来,你去营门口守着,若是到了赶紧报我知晓。”小刘医官抬起头看看天:“师父,待会弄不好要下雪了,你忍心让你徒弟我在今年第一场雪里傻等么。”孙老医官作势要打,小徒弟赶紧撒丫子往营中跑去,边跑边喊:“师父,我去王大胖子那儿弄壶热酒,给您暖暖身子。”小刘医官这是看着师父老人家一个多月也没个笑脸,特意彩衣娱亲,闹一闹想让师父换换心情。
冷风吹着第一片雪花缓缓飘落在地,高空中忽然出现一个黑点在纷纷的雪花中盘旋下落,是一只信鹰从天而降,扑腾着翅膀落在威北军营中。
韩把总颤抖着手,解下鹰腿上绑着的小筒。拿在手中掂了掂,这半指长,筷子粗细的小筒似有千金重,韩把总拿着这铜皮小筒在手,走路都颤抖起来。一路急急赶回参谋营,一进军帐门,里面两位把总并孙老医官,三人的视线直接就盯上了韩把总手中的小筒。
韩把总把手里薄铜皮小筒往桌上一放,“你们谁来念念?”营帐里顿时安静下来,四个人围着桌子坐着,八只眼睛紧紧瞪着这小筒,谁也不愿意先动手。最后还是旁边站着的小刘医官看不下去了,上前两步,一伸手拿起小筒,拧开来,取出里面的小纸卷。
小刘医官打开纸条飞速扫了一眼,低沉着声念道:“京师军民死伤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