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已经是晚上九点二十二分,居酒屋的客人来来往往换了好几拨,下班之后习惯来这里喝一杯的人们已经各回各家。
要不是远远就看见熟悉的客人缓缓走来,居酒屋的老板早就准备打烊。
那远远走来的两个男人,实在走得太慢。
从岔路口走到人行道仿佛就已经花光他们所有的力气,明明是潮湿闷热的夏天,但他们所过之处却凝结起寒霜。
他们一前一后踏进居酒屋的时候,专为他们炸制的可乐饼刚好出锅。
居酒屋的老板是个老实人,不论来的是名人还是普通人,他从来都是一视同仁。
但是,他非常们尝以尝他每次的新菜式。
比如,今天他正在开发的糖醋咖喱烤小鸟--噢!是烤鹌鹑!
两个男人坐到吧台正对面的座位,那是他们惯常的位置,不用过多的说明,两杯分量充实的啤酒就已经稳稳地放到桌上。
但这一次,他分明听到其中一个男人说:“再来一杯!”
今天这两个人,好像有点不太一样。
居酒屋老板喟然叹息,还没有开始,他们怎么就卯足劲要拼个你死我活。
角落的电视机里正在播放收视颇高的电视节目,在中途插播的广告当中,他看见了坐在这里的两个人。
左边那位面色不善的是小栗旬,曾经他代言的手机广告红遍大江南北,他的造型从女人到熊无所不有。
右边默默喝着啤酒的那位是生田斗真,他看起来就是一个很好的洗衣粉代言人形象,只是迄今为止他并没有代言过洗浴产品。
这两位居酒屋的常客,但上次来用餐却是在几个月前。
他们总是在客人最少的时间段过来,有时候两个人,有时候会带上同样长得又高又帅的小伙子,但他们从不给居酒屋带来额外的负担。
出于私心,他给这俩人多准备了一份下酒菜,那是他的私人珍藏,腌制了半个月的泡菜。
当太平洋的暖湿气流带来一整个夏季的降水,味蕾随着雨水和潮湿隐藏,这时候,厚重的泡菜盐将蔬菜绵密寡淡的滋味驯化,萝卜的清甜加上黄瓜的滋润,这质朴厚重的美味蕴藏着十一区人民对阳光的依恋。
小栗旬的筷子夹起一块泡菜,他注意到那眉头紧拧的脸渐渐舒展。
“好久没来啦,还是一样好吃哟!”生田斗真朝他竖起大拇指,尽管这位艺人看起来比以往任何时候都倦容满面。
“好喝你就多喝点。”他看见小栗旬冷然地把啤酒放到生田斗真面前。
“再来一杯!”小栗旬竖起食指摇了摇,“不,再来一打!”
他不清楚这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气氛,一方木桌、四下无人,面对面而坐的两个人一言不发却已经用内力交手。
身为这间居酒屋的老板,他认为自己应该肩负起守护居酒屋的任务。
几杯啤酒被他故意摆在桌子当中,别有用心地挡住了两个人汹涌澎湃的眉眼之争。
但,身为这间居酒屋的老板,他能做的仅仅也只是如此而已。
他就这样,端着托盘,默默地退出了这个只属于年轻人的战场。
生田斗真举着酒杯正要一饮而尽,忽然一双大手握住了他的手腕。
“你是不是应该早点来见我?”小栗旬松开手,泰然自若地望向好友。
“对不起,”生田斗真垂头,“今天我迟到了。”
小栗旬面无表情地松开手:“喝下去吧,你应该知道,我说的不是这个。”
茫然无措的生田斗真灌下一整杯啤酒:“那你说的是哪个?”
小栗旬叹息一声,又推了一扎啤酒到生田斗真面前:“喝完这杯我就告诉你吧。”
生田斗真毫不迟疑地一饮而尽:“现在可以说了吗?”
“还不够,”小栗旬摇头,将第三杯啤酒推到了他面前,“可能再把这杯喝下去,我就想起来我说的是哪个了。”
明明不是武侠片,明明没有刀光剑影,两个男人之间已经是一场电光石火的交手。
生田斗真叹气,再度仰头饮尽。
啤酒的清新香醇在第三杯进肚的那一瞬间就变得越来越寡淡,有的只是无穷无尽的惊讶和若隐若现的对真相的猜测。
小栗旬打了个响指,又三杯啤酒端了上来。
是谁说,高手过招的最高形式就是此时无招胜有招,是谁说,好友对撕就是互掐七寸最后获胜的永远是小栗旬。
因为,他腿长手也长。
生田斗真知道,这样的对弈还将继续,然而他却不想再这样继续喝下去。
所以,他吃了一口可乐饼。
油脂的脆香刺激起味蕾的活跃,土豆的软糯绵密压制了胃里翻涌的惊涛骇浪,这才有种活着的感觉。
“来之前我就一直在想,我是不是应该直接揍你一顿才比较解气?”这场对决,小栗旬毫无悬念地主宰着比赛。
所谓不战而屈人之兵,大概就是这样的光景。
生田斗真搁下酒杯,怒发冲冠的小栗旬果然是为了妹妹。
他承认自己输得很彻底。
这一秒钟,他懂了,他想起了很多俗语谚语歇后语,俳文散文俳散句。
比如,万事劝人休瞒昧,举头三尺有神明。
还比如,常在河边站哪有不湿鞋。
再比如,不是不报时候未到,时间已到一切都报。
再再比如,善恶终有报,天道好轮回,不信抬头看,苍天饶过谁。
生田斗真郑重其事地鞠下一躬,一句“对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