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匹夫,你卖了我们?”
李无信的语气听不出什么感情,而且与其说这是一个问句,还不如说是陈述句。
李空歌也不答,只是端起茶杯小小品了一口。
又过了一会,李无信才继续说道,“你卖我,我也认了,你如果认为我条命值这个价,我为李家牺牲又何妨?但你何必把玉儿也牵涉进来!玉儿可是你最宝贝的孩子,你这都干得出来,你他娘的还有人性么?!”
面对怒火冲天的李无信,李空歌依然悠然地坐着,连望他一眼都欠奉。
“我还在想,你会不会连这都看不出来就死了,”过了一会,李空歌才幽幽说道,“结果你不仅活下来,也看出来了,看来你居然继承了我和你娘的智慧。”
李无信闻言反而平静了下来,“我知道,我就是一个纨绔子弟,若不是生在李家,若是有兄长他们,我也只是一个废物。所以你牺牲我来获得利益,我没什么所谓,也不会有什么怨恨。身为李家人,我早有觉悟。”
“但是,”李无信眼里露出寒芒,“为什么你连玉儿都想牺牲了!”
咯,咯。李空歌轻轻扣了扣身边的八仙桌,左手支着脑袋,饶有兴趣地看着李无信,反问道:“说说你的想法,你怎么看出来的?”
李无信深吸一口气,看着面前这个内心不知道在想什么的父亲,说道:“第一,若是我出行,仅仅有秦烈酒和尉迟海两名玄鸟卫便足够,但是捎上玉儿的话,这样的防卫力量也着实少了点。但那时候我想着毕竟在荆州范围内走动,也没有太在意这个细节。”
“第二,巡视矿山……我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听见李家的人有这么一份工作,从连山府回来的时候,我问了一下别人,发现巡视矿山一直是襄阳府衙门的工作,怎么会突然落到李府头上?”
“第三……”李无信冷冷看着李空歌,后者一脸平静,“我真的不信,秦烈酒真的能瞒过老匹夫你的耳目。”
“玄鸟卫是李家的核心军队,荆州是李家的地盘,一群窜入荆州的马贼,一个叛变的玄鸟卫,若说身为荆州土皇帝的你一无所知,这也实在太小看襄阳李家了。”
听见儿子吐出‘土皇帝’这么叛逆的词,李空歌脸上也没什么表情,只是淡淡说道,“还有么?”
“最后一点,”李无信说道,“就是那群追杀我的人,是想生擒我的。”
“我李无信文不及二哥,武不及六兄,练武只为强身健体,学文只求读书写字,何德何能,要让一个势力,掀翻一枚潜藏在玄鸟卫的棋子来抓住我?”
“若说我身上唯一的亮点,除了李家七子的身份,就只有另外一个,”李无信盯着父亲的眼睛,“我和赵家小姐的婚约。”
李空歌眼睛微微亮了起来,又问,“你知道是什么势力的人想要擒获你么?”
“久闻凉州古家唯一的儿子心慕赵家小姐,追杀我的人又是西凉马贼的装扮,而擒获我的用处不外乎绑架或者……嫁祸。若是我的尸体出现在凉州,甚至是出现在天水府,那凉国公就怎么都赖不掉了。”
李无信露出鄙夷的神色,“虽然明眼人一看就能看出来这是嫁祸,但是,只要有一个理由,只要愚昧的百姓相信,那么朝廷就自然选择相信。能从中获利的,不外乎秦州嬴家,司州朝廷。”
“不错,真的不错。”李空歌很满意地鼓掌,“你什么时候想到的?”
“连山府回来的时候。”李无信说道。
“这个岁数,你能看见这么多,已经是不错了。”李空歌扣了扣八仙桌,缓缓说道,“但能从中获利的,还有……荆州李家,我们。”
“小子才疏学浅,没看出来,”李无信语带讽刺地说道,“还请襄阳侯教我。”
李空歌也不在意,说道,“若凉州古家的势力因此受创,离凉州最近的嬴家近水楼台先得月,能轻而易举地分一杯羹;朝廷一直都想削弱我们这些千年世家,若是能趁此将古家凉国公的爵位削成天水侯就再好不过了。乍眼看下去,仿佛没有我们李家出手的余地,然而……”
李空歌忽然问道,“你知道古家凭借什么被封为国公,而我们其他世家却只有府侯爵位?”
“养冦自重,”李无信淡淡说道,天下八大千年世家,惟独古家拥有国公爵位,其余七家皆是侯爵,大周爵位仅有公侯伯,相当于古家比其他世家高一个档次,因此其他世家对古家的研究也是相当彻底,“古家面对的是草原人,实力不弱,但比起云州直面的寒冬王朝,燕州边境的金狼国却低了一个档次,因此古家镇守凉州屡战屡胜,但却并不会彻底根灭草原人,而是任由这样积累战功,甚至放寇入关,逼朝廷承认古家在凉州的统治地位。”
李无信基本都说对了,李空歌便继续说道,“若是朝廷决意打压古家,那么最重要的一步,会怎么做?”
看起来,李空歌反而是趁这个机会教导李无信,而李无信虽然一腔怒火,但还是太年轻,被李空歌这样诱导下,不由自主开始思索,想到其中关节便脱口而出:“古家以军事力量立世……打压古家必先掌控其军队……朝廷必然会派外地驻军接管凉州边防!”
“但凉州边防战线绵长,非重兵不可,非大军不可,然而现在朝廷可以调动的精兵强军……只有刚刚镇压金狼国的忠义军!而忠义军的核心人物,唯一认可的统帅,就是……”
李无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