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羽听到扁鹊这一句问话时,心中又是不安,又是震惊。
他本以为扁鹊会追问自己为何会知道他少时的事,所以,常羽心中早就将一番说辞准备好了。
扁鹊少时的身份消息,包括卢姓医生与长桑君的事,常羽当然是从百家讲坛的节目里,听某位樊姓老教授讲的,没想到这些平时闲来看的节目,倒给自己帮了大忙,找到这位绝世神医。
但常羽当然不能把这个消息来源直说,为了不让扁鹊看不任何破绽,在来时的路上,常羽又精心加工了一番。
但如今,扁鹊发现常羽不是李酰派来的人后,似乎就不愿再追问此事,只是自艾这二十多年的逃命生涯,心灰意冷至此,只怕扁鹊对活命的渴求,也没有那么强烈了。
这只是对自己大大不利的!
不过,好在扁鹊反问自己,一语道破自己身体的毛病,哪怕是医者善心,或者是对方的好奇,两者都好,至少还有转机在里面。
心念一转,常羽将扁鹊的现今的心态大致地猜测了一番,恭敬地一揖,激动说道,“前辈慧眼!晚辈身体的问题,寻访过许多医生,都没有发现任何问题,没想到前辈竟然一眼就看出来!”
扁鹊的背景抬起头来,望着幽暗的房顶,轻轻地叹了口气,这一口气,就像用掉了他的大半力气,让他后面的动作都迟缓起来。
扁鹊吃力地腾挪着椅子,转过身来,面对着常羽坐下,涣散的双眸中,映着跳跃的烛火。
常羽的目光不由落到扁鹊肥大的右脚上。
扁鹊身形瘦小,细瘦的左腿在宽大的袖腿中,空荡无依,唯独这一只肥大的右脚,显得格外突兀。
这只大脚上的皮肤色泽黄暗,脚板上都是坑坑洼洼的细孔,腐肉细碎,像是被啃食过一样!
常羽心中惊疑不定。
“哼!医者观人病理,各有其术,老夫观病,探察于微形,岂是天下间那些庸医可以匹敌的!”谈到医术之时,扁鹊脸上露出自信与鄙夷之色。
医术高明者,素来都有些自傲吧,看来扁鹊也不为过。
常羽连忙接着说道,“听说前辈创立‘望、闻、问、切’四种观病的方法,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扁鹊眼中的光芒,更亮了一些,点头道,“没想到你连老夫的医术,都知晓一二。只不过,老夫所创的观病方法,并非是四种,而是‘望、闻、问、切、感’五法。”
望、闻、问、切、感?怎么多了一个“感”?
这可没在书上记载呀!
正在常羽疑惑时,扁鹊接着说道,“所谓‘感’,是以神念观察病者身体气理,由于只是探到体肤,没有深入到丹田内气,可在对方没有察觉的情况下,得知对方疾病轻重的情况。”
常羽不由恍然,也许是内气的修炼之道,在后世失传了,对于扁鹊“感”的观病方法,后人难以参悟的情况下,再传世几百年,也就渐渐从人们的记忆、历史的记载中,抹去不见了。
当然,常羽这一念想法,也只是猜测。
扁鹊眼中精光一闪,在常羽身上来回看了一遍,淡淡说道,“这你尸鬼之身,倒是少见,想来你也经历过一番非凡的体验吧。”
尸鬼之身?
常羽心中掀起惊涛骇浪。
当日青羊子用内气探察自己身体时,也提到借尸一说,但连青羊子本人都不是十分确定,开了一个治标不治本的半卷方子,如今也没见有多少起色。
而面前的扁鹊,不愧为历史上首屈一指的神医,一针见血,便断然指出自己身体的来历,这怎么不让常羽心中惊喜交加。
常羽心中,已经为青羊子与扁鹊,分别打上“江湖郎中”和“三甲医院主任医生”两个标签了。
“不瞒前辈,晚辈本是一名普通士卒,一年之前,晚辈在一场大战中身负重伤,晕厥了过去,半只脚已经踏入鬼门关了,后来不知因何,醒来之后,发现被南疆骨巫一族的秘术救活,于是在混乱中逃了出来,后来才来到小卫国。虽然生活、习武上,与常人无异,但我也逐渐发现,身体上慢慢有了一些不好的变化……”
常羽半虚半实,将自己身体情况说了出来,他自己心里可是知道,这望、闻、问、切里的“问”,讲究的是医者与病人的交谈,以获取病情,有些需要透露给神医知道的,要是自己胡乱造假,造成对方开错药方,自己也没什么好处。
扁鹊向后靠在椅子上,喃喃道,“骨巫族?骨巫上师可是区末那个臭小子?”
区末?
常羽当日逃命还来不及,哪有心思询问对方叫什么名字,更想不到扁鹊与骨巫族还有什么联系。
常羽如实回答,将骨巫老头的长相描述了出来。
一听到骨巫上师手中的黑色头骨时,扁鹊轻轻笑了两声,说道,“肯定是那小子无疑了!三十年不见,没想到区末还是死性不改!”
想起旧人,扁鹊的心情似乎好了一些,脸上露出难得的笑容。
“你把手伸过来。”就在常羽还在猜测扁鹊与骨巫老头的关系时,扁鹊突然向常羽说道。
常羽哪还不知是怎么回事,立即将袖子挽起,上前两步,左手手心向上,伸到扁鹊面前。
扁鹊一只枯瘦如柴的右手,从宽大的袖子中伸了出来,皱起的皮肤上,黑红两色的星斑点点,像从手骨中长出来。
尸斑?!
常羽不由悚目惊心。
扁鹊屈出冰凉的食指,点在常羽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