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羽恭敬地向邹衍问道,“相比于同为水德的齐国与燕国,前辈更看好秦国,这就是为何前辈问我是否愿意去秦国的原因吧?”
邹衍背手而立,并不直接回答,继续说道,“老夫探五德始终,又观王气之道,王气本来旺于东西两方,东方出于齐国,西方出于秦国。当年老夫在学宫中讲学,被齐王拜为上宾,侍奉齐王,希望助齐王成就霸业。但就在去年的某一天夜里,老夫登台观星,突然发现亢、角两星破移,房星黯淡,苍龙首动,东方王气紊乱不振,有乱星之象。后来,齐国抗击五国联军不力,王气更为衰弱,更加验证了老夫心中猜想。自此王道之气,西强东弱,王霸之业,必出西秦。”
邹衍字字铿锵有声,敲击在常羽的心头。
如果历史的潮流不可改变,那么,无论自己在卫国如何努力,不也是南辕北辙,徒劳无用吗?
但是,话又说回来,邹衍擅长五德始终说,但对天象未必如甘德大师精通,所以才要去楚国会见甘德,由此可见,邹衍心中对王道之气的归属,应该还有一丝犹豫不定。
想到这个关键点,常羽心中舒释怀许多,便向邹衍问道,“如果秦国败于六国合纵,咸阳被攻破,国土被六国瓜分,那又会怎么样呢?”
这话正好问到点上,秦国最畏惧的,正是六国合纵,秦国历史上就被合纵攻击过,都是以败退函谷关收场。
当然,合纵也并非只针对秦国,如今的五国联军,也是一次合纵的进攻,针对的却是齐国。
邹衍大笑一声,说道,“五德之势,盛而不衰,衰而不灭,譬如河川,涨落有时,却连绵不绝!”
这句话并未正面回答常羽的问题。
白月瑶露出天仙般的笑靥,说道,“邹子认定之事,未曾轻易变动过,不过,先生难道不怕星象再变?王道之气也再次偏移吗?”
“这正是老夫要去楚国寻甘德老友的原因。”邹衍笑道。
见常羽正在沉思中,邹衍又向常羽问道,“常兄弟可有兴趣听听老夫的另外一个学说?”
真是自古文人多炫耀,尤其是腹中有两斤墨水的人,更是主动对开口的对象。
不过,邹衍的五德始终说,已经另常羽大开眼界了,对他的另外一个学说,倒真有兴趣,于是就虚心请教起来。
邹衍抚须一笑,说道,“老夫通过五行之道,从时间与空间推衍出世间的分布。老夫以为,天下间,共有九大州,我们所在的地方,只是九州之一,又叫赤县神州,其余八州,分别为阳州、阴州、翼州、合州、柱州、玄州、迎州、薄州。九州共同构成了我们生活的地域,九州之间,或通过土地连接着,或以海洋隔开着,各自居住着不同的人群,拥有不同的生活习惯。”
九州竟然是出于邹衍?
这位邹子简直是战国时期的bug,后世十六世纪哥伦布才发现了美洲大陆,又过了两三百年,世人才把世界七大洲找齐了,邹衍以五行之说,推导世界九大州,虽然并非完全准确,但以古人局限于中原的交通和有限的知识,能够有如此大胆的推测和想象,未免太不可思议了。
“九大州分布于世间,相距甚远,九州中只有阴州是离我神州最近,也是唯一一个有可能连接的大州。什么是阴州?阴州是人死后,往生居住之地,与神州大为不同,但也符合五行之道。老夫以为,帝王陪葬之物,多是奴隶女子,还不如葬以一支兵强马壮的阴兵,这样,就算到了阴州,也能再成霸业。”邹衍继续道。
看来邹衍所说的九州,并非完全是地理上的概念,还有空间属性的意思,但这理解起来却是颇为复杂。
不过,邹衍所说的阴兵,不就是秦始皇的兵马俑吗?
数十年后,秦始皇统一中国,用成千上万的兵马俑入葬,被部分学者认为是想在地府中称霸。这种将军队埋于地下的做法,与邹衍的九州学说不谋而合。
秦国以推崇法家著称,秦始皇却信奉阴阳家的思想,莫非阴阳家与秦国有深切的联系不成?
这种联系从何时开始的,自然无法推断出,但阴阳家由邹衍所创,邹衍的五德始终说如此看好秦国,可见自邹衍开始,阴阳家便与秦国有深切的联系。
如果是任何常人听到邹衍的这两个学说,最多只会觉得邹衍重视秦国。但常羽知道秦始皇兵马俑之事,反推出阴阳家与秦国的紧密关系,自然觉得其中大不简单。
邹衍与阴阳家,恐怕早晚会投向秦国。
想到这层,常羽看着面前这位目中含笑的老者,心中不由大骇:原来还想利用邹衍大肆宣传自己,如今看来,这邹衍可不是一条好走的钢丝,稍有不慎,表错了效忠对象,就会为自己日后惹上一个大敌。
由此看来,为今之计,还是含糊些为好。
常羽向邹衍作了一揖,假意恭敬道,“先生真乃天人,晚辈对先生的两个学说真是佩服得五体投地!”
邹衍抚须笑道,“常兄弟过奖了,老夫所学与鬼谷兄相比,自愧不如。你既是鬼谷兄弟子,日后必受各国重用,老夫今日一说,也不过是提点天下之势,为你选投明主,提供一些老夫的见解罢了。”
邹衍话已至此,常羽哪还不明白,赶紧说道,“多谢先生美意,但眼下局势未明,晚辈又不懂星象,若甘德大师也觉得秦国日后必将国势大盛,晚辈自然知道该如何做了。”
眼下也只能把这个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