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个云低风急的日子,没有阳光,世界一片灰暗,寒冷是这个季节最鲜明的特点。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有一官半职总是好,总不至于饥荒时挨饿,寒冷时受冻,户部掌管国库帑银的黎侍郎——黎春生就常常这样感叹。
“看来,今天又是一个清平无事的日子,”他站在户部门前,仰起头看了看愁云惨淡的天幕,在心里说,“既然,没事何不关了库门,回家喝酒吃肉去!”想到这里,他笑了笑,转身走进了户部大门里去。
不一会儿,他关好了库门出来了。他踏着轻快的步子,走下户部的石阶,想着家中的美酒和爱妾的欢声笑语,他心里扬扬得意,脚步也显得无比欢谑。在院子里,他遇见了三个同僚,他们也都裹着貂裘,带着暖帽,可是依然感觉到寒冷难禁。于是,大家都袖着手,缩着脖子,像乌龟那样,尽让不让肌肤裸露。与三个同僚寒暄了几句,他便迈步走出了院门;刚好,对面路边停着一辆马车,尽管离家也仅有几步路,但是他是管国库帑银的人,从来就不差钱。所以,能够享受的,他就不会为难自己。
“老爷去哪儿?”马车夫问。这是车夫的经验,但凡从这几个大院里出来的人,都是官位大得吓人的人,叫老爷准没错。
“侍郎府!”他看都不看马车夫一眼,丢下一句话,自顾钻进车里去。
马车夫一听,忍不住瞥了他一眼,但马车夫仅仅是看到他的侧脸,并且看见他耳朵上长着一支小肉柱,还嗅到他身上散发着荷花馨香的味道。那一瞬间,马车夫的表情非常复杂,有厌恶,也有羡慕的成份。马车夫也只回答了两个字:
“好哩!”只不过,他这两个字的语调,说得有妓院里的老鸨子在招揽嫖客时的声调那么悠扬欢畅。
忽然,马车里又钻进来一个人!车夫毫无知觉,但是黎侍郎吃了一惊,可是他不敢叫,因为来人将一把明晃晃的匕首贴在了他的鼻尖上;冰冷的刀刃,一直凉彻了他的心。
定下神来,他才看清,对方长着一对剑眉,有一双温馨得好像会说话的眼睛,他的相貌俊秀,用玉树临风来形容并不为过;这样的人似乎不应该是拦路抢劫的人,他的白袍干净利落,天生有一种超凡脱俗的高贵。其实,这一刻黎侍郎也已猜出了来人是谁了!因为,他做贼心虚,尤其是近几天,当他听说了吴双的种种行为,他也就隐隐感到,这个叫吴双的人,迟早有一天会找到他的!以此,他也就预先做好了应对的准备。
“阁下就是吴双?”他认为主动出击,会让自己说的话更使人信服。
“没错。”对方冷冷地说。
“吴少侠,你终于来了,我等你好久了!”他用兴奋激动的口气说,就像久别故里的孩子,见到了亲爹时的激动口吻。
吴双很纳闷,脸上出现了犹疑不定的神色,黎春生看见之后很高兴,证明自己的话在对方心中,产生的作用非同小可。因此,他趁热打铁接着又补充了一句:
“我一直都在等着你的到来!”
“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吴双不解地问。
马车已经越过了金山桥,由于,里面坐的是大人物,车夫不敢过问里面的任何情况——驾好车才是他的本分。
“就是说,我要把盗窃国库帑银的全部真相告诉你!”
“怎样的真相!”吴双依然冷冷地问他。
“你为什么不问我,是谁让我这么做的呢?”
“是谁?”
“兵部尚书甘子铜。”
“他为什么要你这么做?”
“八月十日傍晚,甘子铜和员外郎胡为找到我,要我配合他们的行动;不然的话,他会派人杀害我全家人!迫不得已,我只好顺从他们的要求。因此,他派了一辆马车,趁傍晚衙门退堂无人,我便打开国库帑银的库门,让他们搬走了五十万两金银。他们走后,又让我去太师府向徐太师禀告,说刚才一个叫吴双和佘刚的人,突然闯入国库,掳走了五十万两帑银!”
“原来是这样!”吴双喃喃自语,他又问他,“那你,等我来的目的又是什么?”
“我等你来的目的,就是要告诉你事情的真相,”黎春生说,“之后,我们俩再一起去太师府澄清事实,把甘子铜和胡为这俩个恶贼揪出来,并且,也要还巡抚大人——王植父子一个清白!”
听他言之灼灼,吴双认为他说的都是真话。因此他便将匕首从他的鼻子上移开,并与他说:
“原来,黎大人也是逼不得已,刚才多有冒犯,请恕罪!”说着便将匕首倒提着,与他拱手施礼。
黎春生却慨然叹息一声说:
“请求饶恕的人应该是我!不是因为老夫软弱无能,又怎么会连累吴少侠,你受这么多的冤枉罪呢!”
吴双温然一笑,看了看窗外迅速飞逝的街景,悠悠地说:
“也许,这都是我们应该经受的一个磨难!”
“唉!”黎春生感叹一声说,“要不是,今天太师府在为他一个爱将送葬,我们现在去找徐太师,正当时!”说着,他用审慎的眼光试探着,看了看吴双的反应。
吴双当然知道今天太师府,为骑都尉莫四江举行葬礼,他也知道这个时候贸然出现,并不合适。因此,他就默默地点了点头,以示默认。
见此,黎春生立即说:
“要不等明天,退朝之后,那时丧礼也办完了,太师也退朝在家;这个时候,我们再一同前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