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樱根,千层塔,乌榄根,银背藤。还有秤砣梨......这东西怕是难找。”
确认脑子里的记忆与纸上的字迹全都吻合,女子犹豫着将纸条撕碎,又再深深吸了口气,这才迈步朝市场方向而去。
“麻古,起来了?”
“嗯嗯。”
“麻古,去买菜?”
“嗯嗯。”
“麻古,可欣还好吧,没再犯病?”
“嗯嗯。”
街坊邻居,认识或者仅仅脸熟,看到都会主动打个招呼,女子不愿因此停足,一路嗯嗯啊啊匆忙走过,留下一声声叹息和私语。
“......听说男人在河沿死了。”
“......当兵的。该。”
“......昨天天鹰堂麻哥来过,带一大帮人绕了个圈。”
“......圈地。要是没人出头,再来就是主人。”
“......唉!要是丑点反倒好。”
“......没用。有房子......”
风从身后追来,将不想听的话灌进耳朵,大略将一名军属的遭遇讲述出来。女子知道,那些人议论时并非都带着同情,比如隔壁的王老五,当初害怕自己男人才不敢放肆,现如今畏惧的是麻哥,等哪天麻哥被人干掉,兴许他就会尝试登堂入室。
在西区,这是很常见的事情,女子不算最惨。相比那些真正无依无靠的可怜人,女子至少还有些钱粮,短期生计尚能维持。只是......怕也坚持不了太久。
咯吱咯吱的脚步声,雪地上的人渐渐多起来,女子挎着竹篮到了市场,随意买了几样蔬菜,之后没有像往常那样急忙回家,而是多转了转。
“老王咋还没来?”
“死了。”
“啊?”
“早上路过他家门口,听到女人没命地嚎......定是死了。”
“咋回事情?”
“天鹰堂,猛虎营......不就是那些事儿。”
“老王是老实人,咋也牵扯进去?”
“按家按错地方,怪谁。”
“唉!”
“哪儿都一样。”
东家死人,西边落葬,走来走去全是不好的消息,女子悄悄转了两圈,没能听到想听的信息,反到遇见几个衣衫褴褛的乞丐,并与几道觊觎不善的眼神发生碰撞。
女子不敢停留太久,匆匆转了两圈,最后在那处仅存的肉摊前停了步。
“麻古?”
卖肉的屠夫认出她,贪婪的目光在女子身上打量,嘿嘿笑着说道:“麻哥起来没?”
女子楞了下,还算清秀的面孔稍稍变红。
这时节,活着、而且有生计的人,一定是有靠山的人。卖肉屠夫一句试探调戏的话,已经将其身份暴露,同时表明麻哥的影子正逐步占满女子生活的各个方面,无法避开。
女子不是笨蛋,心里想着这些、很快将眼底的愤怒隐藏起来,默不作声指指肉摊上挂着的肉片。
“看来是成了!”
屠夫将女子的行为理解为羞怯,吆喝的时候故意把音量放的很大,以此为老大宣示主权,当然更为了表达忠心。接下来,他挥起屠刀麻利地割下两片瘦肉,又在旁边翻出一块腰子,一并包了递到女子手里。
“给麻哥补补,保证龙精虎猛。哈哈!”
嚣张的大笑惹来周围不少呼应,人们看着女子惊慌失措的样子,纷纷说着各种调侃戏弄的话,中间偶尔有人过火,屠夫便用凌厉的眼神瞪过去,冷笑轻吼。
“小心点讲话,再过几天,没准儿连我都得叫嫂子。”
听到这些声音,女子忙从怀里掏出钱来,但被屠夫阻止。
“给麻哥说,这是咱的孝敬。”
几番来回,假戏渐已成真,换成以往,女子或许就会、也只能接受安排,然而今天的她不能那样做,于是坚持着把钱放到肉摊的干净地方,并示意多来点肉。
“嗯?”
屠夫微微挑眉,说道:“难不成,麻哥身边还带着兄弟?”
女子不知道该如何解释,只能默默摇头。
“没带人?”
屠夫疑惑更重,问道:“麻哥到底在不在你那里?”
女子不能不对此表态,仍只能摇头。
屠夫眼里渐渐闪出凶光:“那你买这么多肉做什么?”
“可欣病了,我......”女子眼神慌乱。
“几岁的病丫头,一次吃得下这么多肉?麻哥不在,你哪来的这么多钱?”屠夫渐渐意识到什么,声调变得凶狠:“麻古,你不会是......勾上别的男人了吧?”
“没有......真的没有。”女子一下子慌乱起来,说话时声音充满懊悔。
屠夫冷笑道:“麻古,别怪我没警告你,麻哥虽然情深义重,但不表示......哎哎,你怎么走了!”
不敢再这样纠缠下去,女子一把将包好的肉放到篮子里,丢下的钱也不要便转身离去。这边屠夫吆喝几声,因终究只是疑惑、没敢过多逼迫。
单就这次买卖而言,屠夫占了很大便宜,当前肉价虽高,女子留下的钱仍足以买上三份他给出的数量,只是......屠夫把钱拿到手中想了想。
“这事儿不对,得和麻哥说一声。”
......
......
买肉买出不少麻烦,女子再没有因别的事情耽搁,径直去了药铺。然而当她报出药名和份量,伙计并没有马上去抓药,与此同时,铺子里那位胖嘟嘟一直在椅子上打瞌睡、仿佛从来不会移动的老板忽然抬起头,有些惊异的眼神看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