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更天正是黎明前最黑暗的一段时间,整个苏州城沉寂得犹如鬼城,就连小猫小狗在这个时候也开始沉寂下来。五月闷热潮湿的天气最容易让人犯困,打更的老头吹灭了灯笼的火光,钻进自家的小屋里,一晚上的打更任务已经完成,是时候好好睡一觉了。
县衙的后门无声无息的打开,一个脑袋伸出门外四下打量一番,确认没有什么风吹草动之后。回转身向门内挥手示意,一匹四蹄被绑上厚厚麻布的老马走出门外,马上之人正是严知府清瘦的身影。
马蹄被绑上了麻布,奔跑起来并没有发出什么声响,马后面跟着的是十几个腰别大刀的衙役。这些衙役全都是严知府的亲信,跟在严知府的马后,闷声不响的向北城门赶去。
隔着老远,严知府在马背上便见到,北城门楼上亮起一根火把,但一晃眼间又灭去,如此反复三次之后。严知府暗暗松了口气,他已知道黄詹的人已经到位,双腿一夹马腹瞬间加快速度。
严知府到达北城门下的时候,一个老仆迎了上来,拱手禀道:“老爷,事情都已安排妥当,是否现在就启程?”
视线扫向老仆的身后,只见黄詹和其几十个手下已都换好府兵的衣服,随点点头道:“你带他们到府衙安顿,府里原来的府兵我已调走,路上尽量小心别整出太大的动静,这里我来善后。”
老仆点头领命,前去和黄詹交涉后便启程,望着黄詹他们一行人离去的背影,严知府叹息一声。下马命其亲信关上城门,又在门楼上巡查一圈确定没有任何遗漏,这才骑马往府衙回去。
严知府的前脚刚走,早先钻进自己屋里的打更老人,便从一小巷中闪身而出,眼睛盯着已经远去严知府的背影,嘴里发出两声冷哼,一转身便没入黑暗之中,瞬间便消失无踪。
天色渐渐亮起,府衙跟往常一样,天一亮便大开正门,几个负责打扫的下人开始在门口忙碌着。
严知府吃好早善,还来不及擦嘴便听到跟随他多年的老仆来报,说是城外来了一大队官兵,没有打任何旗号,但看其盔甲的形状好似皇上的亲军。足有两三千人,直向府衙而来。
脸色瞬间大变的严知府正想奔出门外去看个究竟,又见一个捕快慌慌张张的来报,府衙外被一群全副武装的锦衣卫包围。
一瞬间严知府整个人呆愣在当地,自以为昨晚的事做得神不知鬼不觉,没想到却早已被人知晓得一清二楚。挖好了坑就只等着自己去跳,他这里刚刚安排好黄詹等人,这边锦衣卫便把府衙给围了。
锦衣卫的手段天下闻名,严知府自知此次必死无疑,不管慌张的手下,转身便向后院奔去。往日的淡定早已不知抛到哪里去,脸色苍白的严知府现在唯一能依靠的就只有黄詹了。
纪纲连夜急奔,终于赶在天亮的时候来到苏州城,还没来得及进城便得到留守苏州的锦衣卫来报。说是黄詹等人被知府藏在府衙之中,纪纲闻言不怒反笑,如果黄詹这些逆贼躲在城外的话,他想要全灭他们还真得要废一些功夫。
可现在这些家伙居然躲到城里不说,竟然还藏到了府衙之中,这不正好让他来个瓮中捉鳖吗?哈哈大笑着,纪纲命令锦衣卫先把府衙给围起来,任何人都不许进出,自己则带着两千兵马加快速度赶去府衙。
黄詹不等严知府找来,他早已等到手下的禀报,外面被锦衣卫包围的事已经一清二楚。直到此刻他才反应过来朱棣为何会突然带大军来南京。收复之事原来都只是明面上的幌子,其实真正的目的是冲着他们而来。
事已至此,黄詹知道摆在他面前的只有两个选择,一个就是直接投降,另一个便是拼死一战。二者选一,黄詹自不用说当然是选后者,一声令下,所有人便脱去伪装,拿起武器便向后门冲去。
锦衣卫办事从来就不用客气,纪纲人刚一到府衙门口,便下令弓箭手准备,无论府衙里有谁敢冲出来,乱箭射死。而他自己则一马当先,带着余下的一千多人涌入府衙,凡是见到他们不立刻丢掉兵器的人,无论是侍卫还是仆人,通通被其斩杀于刀下。
府衙里瞬间哀声四起,血流成河,后院的打斗声最为激烈,这引起纪纲的注意,为了能尽快赶去,他弃马改为奔跑。手中的绣春刀翻飞之中,挡到他路者都是一刀劈下,鲜血染红了他的飞鱼服,纪纲犹如一个杀人狂魔一路碾压着冲向后院。
严知府在几个忠心耿耿的亲信护卫下退到了后院,与黄詹等人汇合到一起。入眼之处全都是尸体与鲜血,严知府双眼赤红,状若疯狂,就在刚才他亲眼目睹自己的老母亲和妻儿无情的被锦衣卫斩杀于刀下。
在那一瞬间他心已死,后悔,后悔当初自己没有拒绝黄詹的威胁,后悔当初自己就不该走上做官这一条不归路。母亲和妻儿的惨死已经超出他的承受能力,看着那些还在不停的残杀下人的锦衣卫,严知府突然夺过身边人的刀,惨笑着冲向不停挥舞着屠刀的锦衣卫。
纪纲一踏进后院便遇上严知府,见其挥着大刀形如疯魔的向自己砍来,自不用多说,手中的绣春刀反手就是一个横劈,后发先至冲着其脖子处而去。
血光顿现,严知府的人头飞得半天高,纪纲看都不看一脚便踢开其尸首,嘴里大吼一声:“弓箭手准备,射!”
一声令下万箭齐发,强如黄詹这样的高手,在面对铺天盖地急射而来的羽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