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时间依然是流逝,根本没人会记得他们曾在这世上存在过,又在不知名的野林以这样惨烈的方式死去。
能为他们留声的,也只有偶然飞过的野鸦而已。
地牢里,一位黑衣人——此次刺杀行动唯一的留存者——被锁在铁牢里,而这也不是普通的铁牢,此铁牢的空间矮小且狭窄,里面还布满无数的铁钉,被关者只能一直保持蹲马步的姿势才能使自己免受皮肉之苦,而这位黑衣人似乎已支持许久,再也支撑不下去,忍着剧痛背靠在钉子上,身上的伤口已细数不清,而铁牢的头顶还一直慢慢滴下浓盐水,盐水流经衣服渗入到皮肉里,让受罪的人浑身血肉模糊痛楚深入骨髓,折磨不堪。
偏偏又不能自我了断。
黑衣人甚至能感到自己的血液正逐渐流失,这不是他受过的最残酷的刑法,即将面对湘原王的意识一直残忍且清醒的提醒着他,这只是开始而已。
湘原王,绝对是有办法让自己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石门被人从外面打开,白色的身影出现在门口,黑衣人费力睁开一潭死水的双眸,灰白的脸色就更惨白了几分。
还是来了。
想起几年前湘原王血洗敌营时的情景,黑衣人只觉得寒从心起。
宫镜域闲闲的落座在太师椅上,面容看不出有任何的变化,情绪也没有任何波动,平静得和地牢里的阴冷窒息格格不入。
而黑衣人此时却觉得呼吸都是奢侈的举动。
在被人拷问的前几个时辰里,无论承受怎样的酷刑他都没说一个字,而此时,他却没由来的胆寒了。
“报告王爷,他还是什么都没说。”一个侍卫站在宫镜域身侧回报着。
宫镜域毫无意外,眼里的温度又低了几分,他薄唇微扯,“苏宰相果然是好样的,培养出来的死士真是让本王大开眼界。”
听到“苏宰相”三个字时,黑衣人眼皮一颤,却也没别的动作,像是什么都没听到。
宫镜域也不急,他看了一眼叶倚天,叶倚天会意,从怀里拿出一沓纸张来,径自念到:“启丰五十年孟冬丙午,时旱重灾,普天皇土,颗粒无收,西南重镇,流民暴动,朝廷派遣钦差前往,三日,镇压流民,回朝,受封……”
念完后,叶倚天看着无动于衷的刺客,继续补充道:“当年先皇派遣的钦差血洗西南城,流民死伤无数,无一幸免,可是清理现场的士兵却甚少发现孩子的尸体,整个西南重镇大概三四千个孩童不知所踪,而当初的朝廷钦差,就是如今的苏宰相。”
黑衣人浑身一震,眼眸里闪过什么东西,却也很快就熄灭下去。
宫镜域示意叶倚天退下,悠然的踱步到黑衣人跟前,看着备受折磨却仍然咬牙硬撑的黑衣人,唇边勾出一丝玩味的淡笑,“苏宰相宅心仁厚,将受难中的孩童救出苦海还培养得如此出色,本王受教了。”
示意属下打开牢锁,宫镜域对上黑衣人惊愕的眼神,冷声道:“阁下与宰相主仆情深,本王也不是无情之人,你可以走了。”
说完还没等黑衣人反应过来,就出了地牢。
黑衣人只觉得不敢相信,这,是什么意思?
看着周围的侍卫和暗卫,还有无法忽略的极刑牢具和铁牢里逼人的阴冷气息,而置身的铁牢却是已经开了锁,黑衣人甚至怀疑,他是否见过湘原王?
“还不走?”叶倚天自然是明白主子的意思,知道黑衣人此时是连走路的力气都没有了,吩咐下属将黑衣人双眼蒙上黑布,带了出去。
一炷香时间后,直到下属来报已经将黑衣人随处扔了出去,性命无碍,才去给主子复命。
密室里。
叶倚天抱拳行礼道:“报告王爷,人已经放了。”
“嗯。”宫镜域点点头,双眸未离桌面。
“王爷,他怕是不会回去复命……”放了他是为何?
“行动失败,他回去也逃不过一死,”见自己的心腹始终不够心思细密,宫镜域有些少无奈,“即便他想苟且,也得看苏宰相同不同意,你派人跟着,总能顺藤摸瓜,不要让他死了,他要想回西南镇,你派人支援一下,以后还是用得上的。”
“属下明白!”
叶倚天耳根发烫,无论武功还是脑筋,自己都比王爷差太多,还时时要王爷提点,实在惭愧,只是这件事回报完了,他还有另一件事不知如何开口……
“你可以下去了。”
见叶倚天还杵在原地不动,宫镜域微皱眉头,怎么叶倚天越来越迟钝了?
“报告王爷,属下还有一事要报。”见王爷脸色有变,叶倚天咬了咬牙,冒死开口道。
“说。”
“……王妃,王妃说王爷今晚有空的话最好就回府一趟。”终于说出来了,叶倚天没有松一口气,心里反倒更紧张了,天哪!要做这种传话筒他更宁愿和刺客周旋!
宫镜域总算放下军事图,他看着叶倚天,“再说一次?”
“王……王妃说,如果王爷今晚有空的话,可否回府一趟?”在宫镜域的注视下,叶倚天哆哆嗦嗦的把话说完,连大气都不敢喘。
“你什么时候成了她的人了?”竟然能使唤起叶倚天来。
叶倚天什么性子他清楚,身为他精心培养的心腹之一,服从他的命令就是天职,甚至连皇兄的命令都不会遵从,而她苏应桐是怎样办到的?